对此,夏近秋给出的理由很出人意料,“他是你师祖的侄孙,师父对我有恩,我不能让她的后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
石曼生大惊,“那岂不是师祖也算是丁家血脉?师祖不会也……”
“嗯,你师祖也是那般去的。”
石曼生从小在百里宫长大,但她从没见过过师祖,因为师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离世了。现在看来应该也是那个蛊的原因,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师祖会留有遗训一定要解了八大家身上的蛊,毕竟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也好,家里多个人也热闹点,就她和师叔也怪冷清的。石曼生不反对,带他回去就是了。
于是,一柄轻剑,几个牌位,一包衣服,几钱碎银,丁泽带着全部家当,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锁上门走了出去。爹、娘、外祖,孩儿答应过你们的,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下去。
“我们要去哪儿……姑姑?”这个称呼让夏近秋脸上溢出了欣慰的笑意。
“我是你石姐姐,快上来。”石曼生拍了拍马车里的坐垫,正在她的对面,“我们回青州。”
马车里头还挺宽敞,丁泽很有分寸地行了个礼,小大人般稳稳坐了下来,目不斜视,默默盯着自己脚尖。
这孩子,有些太拘谨了。
“启程吧。”石曼生对车夫吩咐道。
“坐好咯!驾——”
于是,马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回。连接着几日都在赶路,本以为会在金乡县待上段时间治好丁泽的蛊再回来,没想到最后连人一起带回去了。这与之前石曼生的打算有些背道而驰。不过这一来一回也小十天了,算是散了心吧。而且是师叔要带上这小子的,她也违背不了啊。
石曼生给自己找了许许多多的理由,却是打死也不承认能提前回去,她还是有些高兴的。万一那人来找自己呢?
几日相处下来,夏近秋很喜欢丁泽,在她眼里这孩子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吃饭的时候,给多少吃多少,从不会主动拿起食物,她都怀疑如果自己不给他分发,丁泽可能连吃都不吃。她看得出来,这孩子在小心翼翼地和他们相处,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她们不快。
“来,再吃点儿吧。”夏近秋见他又停了下,伸手递了个馒头给他。
“谢谢姑姑,我饱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很拘谨。
一旁的石曼生眉头皱了皱——这么恭敬,太变扭了,若是以后回到家里还这模样,那多难受啊。而且你看那身子,瘦得根本不像个男孩子,这怎么行。
“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再来一个吧。”夏近秋将手中的馒头往他面前凑了凑。这是今早他们从沿路的食铺买的,到现在还热乎,味道不错。
丁泽似乎不大知道该怎么处理别人的好意,“我已经饱了。”
——这别扭的。
石曼生看不过去了,一把拿过馒头,举在他面前,“吃了。”她语气有些硬。
“……”
“快吃了,不吃不给治病。你姑姑脾气好,我脾气可不好。还有,你姑姑可治不了你的病,这点我做主。”一口气说了这些话,石曼生依旧举着馒头,面色肃穆,“吃了。”
丁泽似乎有些被吓到,终于默默接过了馒头往嘴里塞。
“再吃点肉干,不然不给治。”
丁泽接过肉干。
“喝水,不然不给治。”
丁泽接过水壶。
石曼生骄傲地冲夏近秋挑挑眉:师叔,还是我有办法吧!
夏近秋笑着冲她挤下了眼。
按照石曼生对男孩子饭量的认知,她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不继续给他塞吃的。很好,终于找到与他交流的正确方式了。
马车慢悠悠走着,夏近秋身子弱,靠着角落闭目养神。石曼生精神好,正半掀着帘子,一手横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景色。天开始有些凉快了,秋天快来了,田地里的麦穗已经开始发黄了。
丁泽安静地坐在车里头,偶尔抬头悄悄看看对面的两人。他现在是孑然一身了,面对突然出现说能治好他的人,丁泽也只存了碰运气的想法跟着他们,但是直觉也告诉他这两人没有恶意。
视线不经意停留在了石曼生身上。正午的阳光带着几分暖意映在她的鼻尖,耳边几缕碎发被光线染成了金黄。看着看着,他有些迷茫,她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真能治好那病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石曼生转了过来,却看到丁泽猛地低下了头。她带着笑意看了他一会儿,对面少年不自然地转过脑袋,两个露在外头的耳廓变成了红扑扑一片,脸上却仍旧绷得冰冷冷的模样
没由来,石曼生心里一软,“放心吧,我会治好你的。”
丁泽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了头,眼睛盯着马车窗框一动不动。
这一年夏末,丁泽跟来了青州。
这一年夏末,柳木白找上了门。
这一年夏末,似乎太过热闹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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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辙声滚滚,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青州城,经过十字街,转入三叶巷,直行,再过一会儿就能到家了。
石曼生突然有些忐忑——你说柳木白会不会来找过自己了?
车夫吁停了马车,笑着掀开了帘子,“石小姐,到了。”
“下车,别愣着。”石曼生回头招呼依旧坐在原地的丁泽,少年而后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礼跟在她身后走了下去。
回到家中,夏近秋因连日赶路实在是有些倦了,仔细叮嘱了几声便忍不住回屋里歇息了。
石曼生带着丁泽去了空着的屋子安置。买个大点的院子还是挺好的,起码来了人有地方住。只可惜丁泽是个男的,以后不能在家里穿得太随便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