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那疼痛犹如跗骨之蛆,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清明。到后来,石曼生双眼都已经失去了焦距,僵硬地一次又一次提步,仿若行尸走肉。
“唔——”支撑不住的身体跌倒在地。她只歇了一下,便开始双手并用,缓慢地向前爬。
——还剩一点,只剩一点……
她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着。
一尺、两尺……
一丈、两丈……
她的嘴角、眼角都溢着黑色的血液,在这黑雾之中渐渐融为了一体。
爬啊爬啊,她的耳边似乎出现了一些声音,抬眼望去,虽然还是一片浓雾,但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远处的树木,是有叶子的树木。
要出去了!
动作加快了几分,她使劲全身力气往前爬去。
整个人离开黑雾的瞬间,她骤然觉得浑身一轻。
那一刻,她听到有人正在向自己奔来,她看到入目有许多白帐白烛。
“都别碰我。”这是石曼生昏死前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的她浑身是毒,谁碰谁死。
本想触碰她的几双手生生停在了半空。
浑身青黑的皮肤,七窍都有黑血溢出,若不是身子还在起伏呼吸,根本看不出这是活人。
☆、98.九十八
脱离了黑雾的范围, 石曼生虽然昏死了过去, 但整个人都在明显好转。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她皮肤的颜色就浅了下来,指甲也渐渐变成了原来的淡粉颜色。
……
嘶——胳膊痛, 屁股痛, 后背痛, 全身都痛。
可这疼痛跟之前胸口的疼痛完全不一样, 是实在摔疼的。
清醒过来的石曼生觉得手脚都有了力气。
“石姑娘。”
抬头一看,是阿丁, 他和几个黑甲卫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每个人的腰上都缠着白色的布条。还有不远处的白帐白烛,正和她昏过去前看到的景象。
这是……
石曼生有些恍惚,“我……离开了几天?”
阿丁的表情很微妙, 他似乎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才从齿缝里蹦出了两个字,“五天。”
“你们这是……”她有些怔然地指了指他们腰上的布条,脑海里乱糟糟的。
五天吗?五天了呢。五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阿丁猛地低了头,声音有些压抑, “去看看大人吧。”他说。
大人?什么大人?
石曼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 对了, 他的大人是柳木白。思维莫名变得有些迟钝,她的内心似乎在拼命逃避着什么。
是什么呢?
直到走近那一片白帐白烛之中, 她才想起来了柳木白之前的那些话。
——三日后, 你不出现, 我就上山。
——三日之后,你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不可能的啊。
她发愣地看着停在营帐中的黑色木棺,还有些茫然——不可能啊。柳木白那么精明,机关算尽,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真拿性命去试呢?她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他真会那么做。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石曼生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阿丁,“你们家大人又在搞什么花样?”
结果阿丁一下就冲着棺材跪了下来,低着头哽咽出声,“大人……”
整个屋子里的黑甲卫都跟着跪了袭来,一时间,哭声一片,只剩下石曼生一个人站在那里。
“开什么玩笑?”她淡淡说道,忍着身上的摔伤,一瘸一拐地往棺木那边走,“他那个人怎么可能……”剩下的话突兀地消散在了嘴边,她看到了躺在棺材里的人,安静得犹如一件精美的瓷器,无声无息。熟悉的面容,却没了熟悉的笑容,闭上的眼睑静若薄玉,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凝固的阴影。
真是荒谬!
石曼生第一个反应就伸手去探柳木白的脉搏,可是棺材壁太高,她够了半天都没有碰到他。
“石姑娘,不可!”眼看着她就要手脚并用地爬进棺材,阿丁一个箭步上前拦下了她。
石曼生平静地抬眸看他,“我试试脉,也许还没死透,说不定还能救。”边说,她边挣脱阿丁的手再一次往棺材里头俯下身。
“石姑娘!”阿丁表情复杂地再一次拦住了她。
“闭嘴!”石曼生忽然大声吼了出来,“我才不相信他会死。我活着,他怎么可能死!”喊出这句话的瞬间,有什么在心底彻底迸裂开来——她还活着,他就绝不可能就这么死。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给我让开!”明明浑身狼狈,她的气势却凌厉非常,看得阿丁不觉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石曼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果断半爬着挂在了棺材边,伸手握住了棺内人摆在胸口的一只手。刚一触及——冰冷,僵硬。
心底一紧,急急探上手腕,然而……没有脉搏。
一时间,石曼生整个人都顿了一拍。扣着脉搏的手越来越紧,她死死看着躺在棺中的人。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她厉声询问,却得不到他的一丝回复。
整个“灵堂”静到窒息,石曼生捏着那只冰凉的手狠狠往下一掷,“让你们大人出来!拿个假人就想糊弄我?”
阿丙站在一旁语气有些冲,“是不是大人,你看不出来吗!”
是,她是看不出来棺材里的人和柳木白有什么差别,可她就是不信!
“他柳木白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但想骗我,还嫩了些!”石曼生瞪着眼睛,她不信,她一个字都不信。胸口似有大石,沉若千斤,“让你家大人出来!他不出来的话……我即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