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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阎罗(243)

可是时间还在继续往前,丝毫不停,一点一点将他推到八月三十。

八月三十,一年之期的最后一日。

这天,柳木白起得分外早,又或许他根本是一宿未睡。

打开院门,他搬了张椅子,正对着门,而后坐在了满树金黄之下。

“阿戊。”

“在。”

“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

“嗯。”

从日出等到日落,金树院的门口依旧冷清一片。

柳木白坐在树下,似乎都成了一座静止的雕塑。

回生躲在长廊的柱子后头抹了一次又一次眼泪,“丁泽,你说大人他真的会……自尽吗?”

丁泽垂了眼睫,“他的话……会。”

在石曼生的事情上,柳木白向来是那个能将自己逼到极致的人。

“可是……”回生哭得都有些抽了,“那万一小姐姐是赶不回来,在路上耽搁了……”

“不会。”石曼生不会赶不回来,她若要回来,千难万险都拦不住她。

……

初秋的夜晚还有些暑气,间或拂来的凉风轻轻拨动了柳木白的发间,他面无表情地坐着,右手一直抚着左手食指的红色指环。

“什么时辰了?”

“刚到亥时”

“只剩一个时辰了。”他的声音有些虚浮,双眼也似失了焦距——一年之期,只剩一个时辰了。

“给我吧。”柳木白对着阿戊伸出了手。

阿戊眼中有了不忍,“大人……”

“给我。”他也许很快就能用到了。

看到柳木白从阿戊手中接过一个小瓶,回生哇地就哭出了声,一个劲儿地就往柳木白哪儿冲,“大人!姐姐会来的!她会来的!”

柳木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叫了一声,“阿戊。”

阿戊转瞬便出现在了回生身后,一下就点了她的睡穴。正要伸手接住她下落的身子,一双手横叉过来抢先接住了回生。

“交给我吧。”是丁泽。

丁泽抱起昏过去的回生,最后看了一眼依旧静静坐在树下的柳木白,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院子——现在,他也许更想一个人待着。

“阿戊,你也离开吧。”

“大人……”

“我不喜欢人多。”

“是……”

金树院,只余了一人。

冷冷清清的院中点了一盏小灯,温暖的灯光与那金黄树叶相互辉映,似舔了几分暖意。

可这暖不及心底,难比月光。

柳木白打开那瓶子,倒出了一粒黑色药丸,捻在指尖,继续默默看着门外。

他会等到最后一刻。说好的一年,便只一年。

子时一过,黄泉相会。

见血封喉的毒药,他已经备下了许久。

他敢赌,他也敢输。

遥遥传来亥时三刻的打更声。

柳木白站起了身子,缓缓靠在了树上——只有一刻了。

他终于有些信了,信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石曼生,信她不会来了。

看着食指的指环,还有手腕那道抹不去的相思红印,他的眼眶渐渐酸了起来。

他等不到了她了……

只稍再等一刻,服下这小小药丸,他便能去见她了。

……

夜静到窒息,无风无云,月光洒落院墙,散作一地银白。

柳木白将食指轻轻贴上了唇瓣,隔着红线触及那曾被他偷偷藏起的青丝。

石曼生,你摆不脱我的,就算是黄泉路上,我也要拽着你,拉着你……

你丢不掉我的。

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你都丢不掉我的。

……

……

“哒哒哒——”

突兀而又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静到诡异的夜色。

由远及近,直至停在了院门之外。

柳木白猛地站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院门——是她吗?

一个稍显削瘦的身影匆匆跨过门槛,动作带着几分焦急,“我有事情耽搁了。”

熟悉的声音刹那僵住了他的身形,柳木白听到自己略带哽咽的声音,“你……”

树影绰绰,辨不清他的神色,风尘仆仆的女子忽然顿了步子,有些小心地问了句。

“我……没有迟吧?”

指尖的药丸掉落在地,他不敢走近,狠狠眨了眨眼睛,怕眼前人只是自己的幻觉,“石曼生?”

“是我。”

“咚——咚!咚!”

院外恰好传来子时的更声。

她来了,在一年之期结束之前。

——她来了。

嘴角渐渐扬起,柳木白的面上绽出笑意,映着莹莹灯光,暖了秋夜寒凉。

“石曼生,我又赢了。”

风过,叶落,女子轻笑应道,“嗯。你又赢了。”

每一次,都是你赢。

——柳木白,你能赢,我亦欢喜。

……

相思阎罗断相思,相思亦断情难断。

故事的开始,他偷了她一颗相思阎罗。

故事的结尾,她得了他一颗心。

☆、123.一二三

“小姐姐,你昨天真那么晚才回来啊?”

“嗯……还好没迟。”见小姑娘的个子已经快到自己鼻子了, 石曼生很有些感慨。

“我都以为你要不来了呢。大人好可怜的, 坐在那儿就像快哭了一样……”回生捧着脸看着她。

石曼生摸了摸她的脑袋, “其实,他后来确实哭了。”

“真的?”回生诧异地睁大眼睛, “大人真哭了?”

“嘘——”她做了个轻音的手势,“别告诉别人,他会生气的。”

“嗯嗯!”回生重重点了两下头,而后眨巴眨巴眼看向了石曼生正在忙的活计,“小姐姐,你这埋的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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