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该离开了。
那灰衣女子告退后,一路走到了偏院,心情甚好地招呼大家准备行李,“快些快些,明天一早就出发了。”总算要离开青州了。
“主上终于肯走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威武汉子笑着凑了过来,“还是素西大人有能耐!”
“那是主上英明。”灰衣女子便是他口中的素西大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欢喜,面上却竖了眉,“瞎乐呵什么。还不快去理东西!”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都调动了起来,素西看着眼前景象,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若是立刻到明日就好了。
还有……她悄悄摸了下胸口的那份并未送出,被自己偷偷藏下的薄信,不动声色拉平了唇。
……
夜半,素西独自起身,小心翼翼燃了烛火。
明焰舔上薄纸,眨眼字字成灰。
烧完信,这心头大石总算是去了。吹灭灯盏,素西翻身上了床榻,不一会儿就入了梦乡。
而在这人人入睡的时刻,三叶巷的金树院有了动静。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央,只见黑影连蹦几下,好不容易跃上了墙头——这金树院的墙实在是有点高啊。她四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翘了嘴角——盯梢的三个人不在。
“你去哪?”一个声音突兀传来。
黑影,哦不,是石曼生,她僵着脑袋转过头,看到丁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屋子出了来,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墙角抬头看她。
——被抓包了。
此时两人的姿势有些诡异,石曼生功夫一般,人蹲坐在墙肩,双手还紧紧趴着墙沿,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而丁泽却潇洒地站在墙上,双手很是自在环在胸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爬墙的“英姿”,风吹过,少年身形一动不动。
内心稍稍鄙夷下了自己的姿势,石曼生扒拉着墙头打起了马虎眼,“呃……我有些事要办。”
“这么晚?”
“是挺晚的啊……哈哈。”干笑了两声,见对面人一副冰做面孔,她的底气莫名有些不足。
“早去早回。”丢下这句话,丁泽很干脆地回了屋。
这么好说话?
石曼生眨了眨眼,伸长脖子看了半天,见丁泽没有再出来的意思,赶忙离开。
——原来丁泽的耳朵这么灵,她以为自己做得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对,自己这么怕他作甚?她可是一家之主!
然而,就在石曼生起身离开院子不久,一道几乎与黑夜混成一片的鬼魅身影从远处的一个小树林中缓缓跟了上去。已经回到屋中的丁泽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但再次侧耳时却是一片宁静,他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得意洋洋的石曼生乐呵呵地走着夜路。她今儿个倒要好好看看,究竟那是什么人,还跑上门来给自己忠告。白天的时候,她特意在女奇怪的女子身上留了隐香虫,便是为了这夜里能一路追踪。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她停在了一个石墙院子前头。
——到了。隐香虫的气息就在这儿。
石曼生拎起发带看了看风向,顺着风势随手撒了些安魂香。立时,院里传来了几下“扑通”的倒落声。
宁夜愈深,灯火全灭,本就是好眠时分,很难有人发觉不寻常之事。比如说,这整个院子都睡得太静了些。平日里喜欢打呼的那些个侍从都没了声音,睡觉静得像一群猫。往常都会巡逻的人员不知何时也一个个蜷在墙角悄无声息。就连晚上常见的虫鸣皆没了踪迹。
静时莫说静,低语便破静。
闲云先笼月,小院难有声。
照旧是翻墙而入,跃下墙根,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还是很顺利的。石曼生漫不经心走了几步,看看东边又看看西边。从什么地方开始查?是直接去找那个女的?还是……
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院中正屋,那里头现下也是一片黑暗没有灯火。一般重要的人都是睡在最好的地方。今天出现的那女的应该不是头头,要不先看看他们头头是什么人再说?
打定主意,石曼生正要蹑手蹑脚走过去,转念一想——我干嘛要和做贼一样?这院子可是都迷晕了的。她笑着放松了身子,大步走起,沿着石板路石曼生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脚步声,很是肆意。
要知道,对于这安魂香她可是放心得紧,别说这一个院子,怕是刚才不小心波及到的旁边几家人家也都要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这幢小楼是间青砖的瓦房,墙角是被踏实的黄土,间或有一两根小草破土而出,长势还挺喜人。
推了推主屋楼下的门,打不开,是在内侧上了锁了。她心下暗忖,看来这人平日里很小心,哪怕整个院子都是自己人还特意锁了门。撬锁的事她可做不来,破门而入更是不现实。本就想偷偷摸摸探探情况,要是让人家一早看见门都被砸了就太高调了。沿着屋墙走了走,她寻思着找点其他入口。走着走着,还真就叫她找到了一扇窗户开着。只不过是在二楼,窗户很高,离地都快有一丈半了,开的口也不大,应该是透气用的,正用一根木棍子支着。
石曼生站在墙根看了看,觉得自己应该能从那窗户挤进去。可这高度,还有这光滑的墙面,有些棘手。
嗯……
有了!
她气定神闲地往来处走去——刚才好像有路过一个梯子。
光明正大地搬梯子爬墙。待架好梯子,石曼生不由赞叹了一番:梯子长度与那窗口高度简直天造地设,将将好够到。为了以防万一,她特地找两块石头压实了梯子脚,而后不紧不慢哼着小曲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