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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阎罗(40)

大爷笑着刚要答,面前却突然扑过来了一个人,哐当一声,差点撞翻了桌子。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石曼生眉头一皱,暗暗屏住了呼吸。

“来!小爷来和你说!”那人正是先前说得开心的郭小爷,他拿着酒杯就要敬石曼生,“这位公子,外乡来的吧。”

“恰巧路过此地。”

“嘿嘿,嗝……”郭小爷看上去很开心,“我姐就要嫁给詹二爷了,小爷心情好!喝酒!”

“不是那詹二爷已经有妻室了吗?”

“你懂不懂,什么叫不孝有三……”他伸出三个手指,嘴都快咧到天边了,“无后为、为大!那狐狸精当年使了手段,设计让詹二爷沾了她清白,不得不娶了她。嘿嘿。现在好,哈哈,扫、地、出、门!”最后一个音上扬着满是得意。

“詹茂青要休妻?”石曼生语气压了下来。

“我和你说啊,下个月就是我老郭家的喜事,有空来喝酒!不收彩礼!哈哈哈。嗝。”

……喧闹还在继续,可石曼生已经再也无心听下去了,她怕自己忍不住一甩手弄死哪个郭小爷。丢了一小块银子在桌上,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出了酒楼。

“唉?怎么走了?喝啊!再喝!”背后传来一片桌椅碰撞的声音,郭小爷确实喝大了。

石曼生努力平息着内心怒意,不觉脚底生风,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詹府门口。

詹茂青被设计?沾了师姐清白不得不娶她?

笑话!当年跪在山下求娶我师姐的又是哪个!

看着詹府的招牌,她眯了眯眼睛,转身离开——不急,晚上再来。白天太过醒目不好。

~~~~

人人都说月黑风高好做事,可偏偏今儿个朗月如灯,繁星点点,无风无云。石曼生一路往詹家去的时候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位夜里还在晃荡的人。惹得她一度都想换一天再来做事了。

好不容易终于远远看到了詹府的招牌,然而,刚走近几步,石曼生就觉出了几分不对。鼻尖隐隐飘来了熟悉的味道,正是她准备用的对付詹家的安魂香。难道是师姐捷足先登了?

石曼生二话不说从围墙翻进了詹府,不意外,整个詹府的从人到牲畜都沉沉地昏了过去。

——师姐呢?她在哪?

可惜詹府实在太大,石曼生急急忙忙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眼看着只剩下西边最角落那一块还没逛过了,二话不说,她疾疾往那边走去。

西边角落是个大花圃,一路走近,她看到了不少昏睡在路边的家丁,看来这块花圃平日打理值夜的人不少。又走近了些许,她看到了一个人影,整个詹府中唯一活动着的人影。

那人正半弯着身子一把一把拔着花圃中的植物,每一下动作都很用力,而后把拔出的花草随手丢在花圃的地上。石曼生试探着走了过去,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人,正是余夏,此时的她穿着朴素的衣裳,头发有些散乱,额间全是汗水,衣服沾着泥与绿色的草汁,而她的指缝也已经渗出了血色。

“师姐……”

余夏动作停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待认出是石曼生,她扬起了嘴角,笑得明艳无双,月光下好似落入凡尘的仙子。

“石头,快来,帮师姐拔了这些没用的。”明明是在笑着,可她眼角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滑落下来,她挥着手唤石曼生,“石头,快来啊。”

“师姐……”石曼生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大块石头——师姐哭了。

“你别说,拔这些还真挺累。”余夏的笑越扬越大,眼底泪水翻涌而出,模糊了她的双眼,“你倒是快来帮忙啊。”最后这一句,已经满是哭腔。

石曼生眼眶也跟着酸了起来,她默不作声踏进花圃,捞起袖子,弯下身,将那些原本被精心培育,长势喜人的花草,一株一株连根拔起——山茶、牡丹、金菊、芍药……皆是名贵品种,还有她见都没见过的漂亮花株。

花香泥土混作一团,随意丢弃在身旁成了小小一堆。

以前在百里宫的时候,余夏最喜欢的就是种花种草,宫里需要的那些入药入蛊的花草从来只有她能打理好。以前,她最宝贵的就是花草,从来不许人碰,就是被鸟儿啄了片叶子也会气上好半天。

可如今,余夏最恨的便是这些花。

今夜迷晕了詹府众人,她只是一心想要毁去的这些花。

一见钟情?笑话!

余夏后来才知道,就是因为这些花,当初才让詹茂青千方百计娶了她来青州。也就是这些花,让詹家几年之内忽然声名鹊起。人人都道是是詹茂青年轻有为振兴了家业,可又有谁知道,这一株株国色天香全是出自她这个“狐狸精”之手。

——呵……生出不孩子的狐狸精。

余夏本以为只要石曼生找到了解蛊之法,她与詹茂青之间便能回到从前。可当婆婆将郭家姑娘大模大样领进詹家,詹茂青平静地对她说出“平妻”一事时,她就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在詹家眼里,她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师门,背井离乡的孤身女子,詹家给她庇护便是天大恩德。于是,当她咬死不肯与郭家姑娘以平妻相处之时,詹家堂而皇之拿出了休书,理由很简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四年,整整四年。詹茂青自认将余夏的本领悉数学尽,于是,她便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位。

……

明月不知愁事,残枝犹有余香。

终于,花圃中的最后一株花也被余夏连根拔起,狠狠掷向了地面。手心已经全是划痕,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痛。看着一地狼藉的花草,她心中满满都是痛快,恨不得大笑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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