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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阎罗(7)

她停了停,声音有些压抑,“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话,不会有人真心待一个我这般出身的女子。妈妈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能有情,有情的都是傻子。所以……我不想等了。”说到这里,女子眼中已然有了泪花。

“不等便不等。”屏风后头人的声音似水无波,“再过段时间你就自然而然放下了。”

“放不下!”女子微低了脑袋,语气渐渐变硬,“我已生了执念。”

“月前,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看着他,心里唯一想的却是……该怎么杀了他。”

“若是他死了,我便去陪他,那么他只是我一人的了……”

此话一出,杀气四溢——她没说谎。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可是弟弟妹妹都还小,若是我真的杀了那人,他们都该怎么办。可我越来越控制不住了……我想忘了他,忘得干干净净。我怕我有一天真的……”话到此,女子已经潸然泪下。

石曼生也渐渐理出了头绪——这是一个青楼女子,她在青楼是为了养家。也是苦命人。

“相思阎罗并不便宜。”石曼生试探着问道,“既然有这些银钱,你为何不索性先给自己赎了身?”离开此种是非之地对家人不是更好吗?

“我……”女子身形微颤,欲言又止。

见她为难,石曼生便道,“只是题外话,不答也无妨。”

女子听罢却轻轻摇了摇头,“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我不是被卖入青楼的,身份……永不能赎。”

永不能赎?那个男子还说要娶她?

石曼生正犹豫再问两句会不会不好时,她看到了女子按在杯壁上的指尖已经因为用力变成了白色。

女子终是没有继续,石曼生却猛然明白了过来——终生不得赎买?她曾听顾老板提过,如果是家族获罪,女子按罪名被贬入青楼那确实是一生不许赎买的。而那个说能娶她的人必定家世显赫能斡旋此事。只可惜……风月场上,男人大多只是说说罢了。

“在下明白了,还请姑娘到外间稍等。”

女子有些忐忑地问了句,“先生您会卖药予我吗?”?

“稍后便知。”

“打扰先生了。”女子声音哽咽着出了门。

不一会儿,进来了第二个人,却是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门刚关上,老婆婆走近几步就径直跪了下来,“相思姑娘,还请你救救我家莲儿啊。”一时间声泪俱下。

石曼生忙起身将她扶起引到了座位边上,“先坐下,慢慢说。”

“姑娘,我家莲儿才十六啊,你可一定要救救她!”老婆婆拉着石曼生不肯撒手,哪怕双眼被泪糊了,视线却依旧紧紧锁着她。

还好带了面罩。石曼生默默想着。毕竟帷帽离近了还是辩得出相貌的。

“老婆婆,你这样,我不大好办。”她为难地指了指自己袖子。?

“哦哦哦,抱歉抱歉!我只是太急了。”老人家赶忙松了手,好似生怕得罪了她。

石曼生趁此坐回了自己位置,刚坐稳,对面老人家就边哭边说了起来,“都是那个杀千刀的万少川!亲事本来就定下了,连帖子都换了的,临了却突然要退亲,我家莲儿好端端一个姑娘……就被他这退婚给逼疯了呀!相思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莲儿啊!”

“已经请了好多大夫,都说是心病太重,许是再也回不来了呀……”

?“相思姑娘,现在只有靠你了呀!”

老人家不停地说着,看她的眼神就如一根浮木。

石曼生静默了一会儿,最后唤金哥进来请出了老人家。

……

见完了所有客人,金哥自然前来问话了,“相思姑娘,您看要卖几颗?”

“只卖给第一位姑娘就好。”后头那位是癔症,相思了断于她已经晚了。

“是。”金哥也没多问,便出去安排了。

石曼生坐在屋中默默叹了口气——求断相思皆是女子,看来这世间果然男子多薄情。

外头,装着“相思阎罗”的小瓶子被送了过去。得知自己买不到药,那老婆婆大声哭闹了起来。这般情况花间阁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无非就是一个理由——治不了,别花冤枉钱。

又过了一会儿,哭闹声终于就平息了下来,老婆婆被请出了茶楼。唯一得到相思阎罗的那位粉衣女子则留了下来。

“姑娘,一百两。”金哥笑着说道。

一百两白银便是明码标价的相思阎罗价格,这价钱一般人家可出不起。这一百两,花间阁作为中间人要抽去四成,怎么看都很划算。

女子从怀中取出了先前就准备好的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您需在此服药,之后便可离开了。”金哥递出瓷瓶,粉衣女子有些愣愣地接了过来。

打开瓶子,里头只有一颗红艳似血的小丸子,小小的,就如一颗红豆。

女子倒出药丸,怔怔看着,手有些发颤,“劳驾,可否给我一杯水?”

金哥点了点头,从一旁取了已经备好的茶壶与杯子,帮她满上,“是温水。”

女子将药丸含入口中,喝水吞咽,凄然一笑。

“姑娘,药已服下,明日之后便会相思尽断。”

粉衣女子轻轻道了声谢,步履有些颓然地离开了茶楼,登上了门外等着自己的马车。

“啪——”车夫一打鞭子,那匹有些上了年纪的马便缓缓挪开了步子。

哒哒哒……

车厢内,粉衣女子闭着眼睛,虚虚叹了口气。

相思阎罗断相思……真有这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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