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本就是木质结构居多,那火越烧越旺,很快便将整间屋子吞噬殆尽,一时间火光冲天。众人心有余悸,这要是再晚上一会儿,可能就出不来了。
院子里散落着几具刺客尸体,虽然带着蒙面黑布,但露出的部分都变成了可怕的青黑颜色,每具尸体都姿势狰狞,看得出死前应该极度痛苦。而在院子外头,更多的尸体叠起,形成了骇人景象,仿若人间地狱。
梅子倾走近查看了下那些人的尸首,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那些人的衣物、弓箭统统抹去了标记,与之前暗杀武林侠士的用具一模一样。
——还是同一批人?
——会是什么人,或者势力能花费如此大手笔来活捉自己?
梅子倾准备和石曼生商量一下,一回头却看到她正呆呆地看着火海。想到先前易紫林舍身一幕,他缓言安慰道,“石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石曼生依旧看着火海,眼神有些发直,良久,她忽然跪了下来,朝着师傅化为血雾的地方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在石板上,闷闷作响,只三下,就磕破额头。
磕完头,她站起了身,定定看向了他,“梅公子,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梅子倾紧了下眉,“什么理由?”
石曼生嘴角压平,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师父会让我帮你,为什么她愿意为了救你而死?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百里宫又有什么关系?”
梅子倾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还是不说吗?石曼生轻笑了一声,看也不看他转身直接往外头走去。
“石姑娘?”梅子倾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回百里宫。”
“你……”
“送柳大人下山,封山,布障,这些我都会去做。但之后,梅公子,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害死师父的是那些刺客,但他梅子倾也脱不了关系。要不是梅子倾,师父怎么会在黄家药铺?要不是他,师父又怎么会为了救他而死!
梅子倾突然上前一步,语气沉了下来,“那和柳言之呢?你是否也会从此与他再不见面?”
“封山布障是我为百里宫做的最后一事。”石曼生抬了下眼,“百里宫已经不在,你我之间没必要再见面。”
“所以?”他又逼近了一步,柳言之呢?
石曼生面无表情地往边上走了一步,与他错开了位置,而后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我和柳大人的事,与你无关。”
擦身而过之时,梅子倾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石曼生不悦地眯起了眼睛,“放手。”
扣着她的手臂,他又紧了紧手指,“我本不想让你再卷进来。是你偏要理由的。”他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好。我给你理由。”
石曼生终于正眼看向了他,“在下,洗、耳、恭、听。”
梅子倾点了下头,“但我们要先离开此处。”
死了这么多人的院子,还有大火,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石曼生看了下四周环境,点头同意。
一行人,背着伤员鱼贯离开了黄家药铺,原本拴在后院的马匹也都中了软骨散,现下他们只能用双脚走路。
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梅子倾感觉很奇怪——家药铺发生了这么大动静,先前一百多名刺客围攻,而后又火光冲天,寻常百姓闭门不出还可理解,但为何官府一直无人前来?而且……似乎连打更的都没有。
“主上,我们去哪?”一个侠士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个时候,城门还没有开。那些守城的士兵之前被迷昏了应该还没醒来。梅子倾斟酌了一下,“先出城再说。”通义县城已经不适合再待了。
“是。主上。”
大家快速往城门而去,石曼生跟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前方不远的梅子倾,她抿了抿唇——她倒要看看,他的理由有多重要。重要到师父竟然愿意成蛊化障。
来到城门下,守城的兵士果然都没有醒来。大家合力打开城门,匆匆出了通义。一路沿着官道走出去了将近十里,而后,他们按照梅子倾的意思转入了一条小道。小道有积雪,大家速度慢了不少。
又走了许久,他们见到了一处荒废的土地庙,这才停了下来。
梅子倾对大家说道,“我们就暂且在此休息一晚。”
石曼生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安顿了伤员,又看着他们各自打起了地铺。直到大伙儿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走过去,“梅公子,可以说了吗?”
对上她的视线,梅子倾点了点头,“石姑娘,我们出去说。”
土地庙的外头原本是一片林子,长了不少花草树木,只不过现在是冬天,基本上都是光秃秃的,又覆着雪,看上去白茫茫一片,很是单调。两人一路走到了离土地庙有五十丈远的一处山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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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高挂,冬夜有风,拂起轻雪一片。
两人的脚步在雪地中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痕迹,一路从土地庙到山壁。脚印被那风卷浮雪扫了几下,渐渐淡去几分,若是再有一场雪,便可消得一干二净。
雪夜风寒,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风中寒意恰能被山壁遮挡去一二,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见梅子倾停了步子,石曼生便在他身后半丈距离站定,静静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面朝向她,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是南诏皇室后人。”
石曼生稍抬了下眉,并没有特别意外,之前师父都说百里宫是曾经的南诏神庙了,这皇室后人此时听来也比较容易接受。她看向他,眼神示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