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轻描淡写了,杨家爹妈只以为沈如是攒了点仨瓜俩枣的小钱。根本没人问一句那是多少——其实把村子里所有的地买回来也尽够了——还说让沈如是留着当嫁妆就好。沈如是哭笑不得。反正天长日久一家人,不愁没个合适的时候花出去。
…………
过了一会儿,天到了晌午。
杨家弟妹都等不及跑回来了。两个人四只眼睛闪啊闪得看着这当姐姐的。沈如是豪情大发。一挥手——收拾了东西就昂头领先出门去了。
那集市在五六里外。淮泗之地水道纵横。山地倒不比北方那么多。沈如是自以为是有了大见识的人了。领着弟妹一心想显示一下,到了集市上江山指点——某物何用,某某物又何用。享受了一下路人的惊诧目光。只看见弟弟十分古怪的看着她,妹妹忍不住拽了她袖子:“姐……别说话了!我们都知道。别人都以为你是乡巴佬呢……”
悲哀呀!出过海,进过京。回乡还把某扫床的小扫帚认作特殊按摩工具,洋洋洒洒评价一番的沈如是,感觉十分之悲哀。耸一耸鼻子不吱声儿了。
杨家弟妹暗中松口气。家里大姐可能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一会儿沈如是不闹腾了,他们两个各自活泼开来。保柱扭头盯人家的杂耍摊子上的猴儿。善妞看着货郎担子上的小铜镜小木梳移不开眼睛。
沈如是爽快道:“买!”
于是那叫一个皆大欢喜。
…………
中午时候,姐弟三个蹲在摊子上吃了份鸭子汤油饼。两个小的蹭得嘴油亮油亮的。沈如是起了心细捉摸。如果添点儿产业,是弄个作坊铺子呢,还是多买几亩地?这就是去过海外的人的想法了。否则本乡本土的,第一念头绝对是买田地。可是沈如是想起在京城海外看见的那些高官大族动辄家破财宝散尽——只觉得不管作坊还是土地,似乎都靠不住的样子。不做“富贵人”,也有烦恼呢。
沈如是哲学了。
这时候集市上突然起了喧闹。
有人乱糟糟的跑:“不好啦!猴子抓破人啦!”
杨家三姐弟一起回头向来处看,动作出奇的一致。
…………
大清听说俄罗斯果然在边境调兵。先前的几分怀疑顿时得到了证实!
兵部官员上面领导下面从属赞叹崇敬了:料敌于机先,大将之才呀!
不过,现在远远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皇帝玄烨虽然没有表态。可是京城人,从政事堂相公们越来越忙碌,越来越晚回府的态势中已经猜出了一二。
风雨欲来。
☆、140沈大夫治脸伤
两人打架。你挥出的虽然只是一拳,可是全身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首先眼睛得盯着对手,“观四路”。口里可能还得骂两句“XX小儿,汝可敢与某一战乎”。耳朵得听着旁边的动静,“听八方”。
除了脑袋,身体各部也不能闲着。打出去的那拳得蓄力,最好从脚到腰到臂膀全身劲力透在一拳上。最不济也得使上手掌和手腕的力气。那么下肢得端正——不能跳踢踏舞了。马步也好弓步也好,兔儿蹬也好鱼儿跃也好,得扎实。
另一只拳也不是摆设,这时候就得捂着小腹或者捂着裆,预备别人反击了。为了防止在这么多动作下别一头摔到一边去。腰部跨部必然得协调。
这多忙啊!怎么可能只是挥出的那一只拳头的事儿呢!
国家之间作战,也是如此。哪怕如大清和俄罗斯这样庞大的国家,边境摩擦,也是全体戒备。
玄烨这边忧愁农桑。彼得在北方也有不愿意打仗的理由——他原本就没想和南面大战。两面虽各有主战派大臣指点江山,可是最高领导都在迟疑。于是,形势便是边境陈兵。偶有摩擦。
进一步的大战,大家都很克制。
…………
沈如是脸上神色一动。回头丢下一小串六七枚铜钱,起身就走。杨家弟妹连忙跟上。
三人匆匆到了方才那耍猴的手艺人摊子上。只见得场景已经混乱了。身穿着各色小衣服的大猴小猴吱吱乱叫。一只大猴被主人家追打。而厂子中间,又有一人脸上流血满地打滚,口中乱喊“我的眼睛”。
旁观者众多——新跑过来的人,不少都狠狠抽了口凉气。这是被猴儿抓了脸?惨!
还有里圈儿的给别人介绍情况:
“方才猴儿翻筋斗翻得挺好,那人手欠,伸手抓小猴——被母猴挠了!”语言里带着点不自知的幸灾乐祸之意。蹲这儿看猴儿的看得都是热闹,现在可能看了个大的了!
沈如是过来的时候正里外喧杂挤了个水泻不通。沈如是跺脚喊道:“让开——我是大夫!”
人们才将信将疑的闪出个小缝来。
沈如是把弟妹拉在身边向里面挤,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这个法子好!我也说自己是大夫也能到忽悠里面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忽悠?”
——“废话!这个十二三就算是大夫,难道他身后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也是大夫不成?”
…………
沈如是顾不上管人说什么。挤进圈子后,一眼没去看那猴儿,蹲□子先到那打滚的人旁边了。沉声道:“别动!”
她平日看起来就是个有点迷糊的小孩子。这几日回到自家,更是乐滋滋的,出点状况也乐得被爹娘数落。可是此时手持金针——也没人看见那针是什么时候掏出来的。说话沉声静气,自有一番威仪在。语气中透着极度的自信可不容辩驳的意味。打滚的那人疼得已经忘了全世界只见得眼前一片黑金光乱冒,被她这一喝,居然安静下来,呆呆的照着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