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五根小手指就依次叠压在了一起。
郁墨夜眸光敛了敛,这个他不陌生。
他小时候在岳国的冷宫里,没有玩具,他母妃也让他玩这个,叫“做生姜”或者“扳老姜”。
他也教过六六。
所以,六六看到,当即就叫了:“这个我也会。”
三下两下,也快速将自己的两手做成了生姜,得意地展示给两个小家伙看。
“还是玩翻绳吧,翻绳怎么玩?”放开小手,六六问两丫头。
两丫头就转着小脑袋到处瞅。
意识到两人可能是在找绳子,郁墨夜走过去将墙上一个挂壁画的细绳解下来给她们。
然后,又将地上几个地方的蒲团都移到了一起,拼成一大块。
“来,你们都到这上面来玩。”
三个小家伙依言上去。
六六从未见过翻绳,看两小不点套在双手上,你翻一下,我翻一下,就翻出各种形状,顿时就嚷嚷着要两人教他。
见三个小家伙开心地玩在了一起,郁墨夜心里一片柔软,他又取了火折子,将殿内所有的灯盏全部点亮。
这才举步走向外面。
院子里,池轻正在井边上摇着轱辘打水,单薄的身影在快要擦黑的傍晚特别的打眼,郁墨夜上前,伸手握住轱辘的摇柄。
“我来吧,你去内殿加些衣服。”
已是冬日,仅穿着一套里衣,如何受得住?
池轻垂目,视线落在两人同时握着的摇柄上,沉默了一瞬,也没有跟他坚持,松了手,转身便走。
可刚走了几步,就被突然从后面跟上来的郁墨夜自身后抱住。
吊水的轱辘因为郁墨夜的突然松手急速回转着,原本已经快吊到井口的水桶再度坠回井里,惊起一阵水声。
池轻脚步一滞,回头想看井边,郁墨夜正好低头想要抵上她的肩窝,两人的脸就这样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池轻心头一颤的同时,连忙将脸收回。
垂眸看向男人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开口:“放手吧,我身上脏,会脏了你的龙袍。”
郁墨夜蹙眉,不知道她是不是一语双关,是让他现在松开她,还是让他对她放手?
“不放!”他笃声道。
不论哪一种,他都不放。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怕脏,我们一起脏。”
池轻没有做声,也没有挣脱,就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
因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所以也无法猜测她此刻的心里。犹豫了一下,他再度开口:“你受苦了,你和孩子都受苦了。”
声音微哑,带着些些嘶。
池轻依旧一声不响。
郁墨夜只得继续说:“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没有想到大哥会对你下手……”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再怎么解释,事情也已经发生,对她的伤害也已经造成。
“请相信我,以后绝对不会了,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一定会保护你们,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半分!”
池轻依然沉默。
郁墨夜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色暗了下来,夜风乍起。
郁墨夜感觉到怀里瘦削的身子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般,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将她整个人裹在自己的怀里。
“你说的我知道了,可以松手了吗?”池轻骤然开口。
郁墨夜一怔,还未做出回应,池轻已掰开他的手臂,朝前走。
郁墨夜以为她要走开,谁知她只走了两步,又停住,然后忽然转身面对着他。
郁墨夜眼帘一颤,不意她会如此。
他看着她。
池轻启唇,清淡的声音徐徐响在夜风里。
“你放心,今日的池轻,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不懂事的郁墨夜,我不会走的,不会离开皇宫,至少现在不会。没有自由的生活,我已经习惯,我只要安全。我要活着,三个孩子也要活着,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辗转于世、颠沛流离了。”
郁墨夜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终于好不容易跟他说话了,而且,还跟他说,自己不会走,不会离开。
可是,为什么听着这些话,他的心那么痛呢?
她的确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
可是,这份成熟、这份冷静、这份权衡、这份现实,却让他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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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顿了片刻之后,池轻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相信。”
郁墨夜心口一撞,可下一瞬又听到她继续道:“所以,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让其他的人和事来打扰我们,这一方天地我们母女足矣。”
一颗心微沉,郁墨夜看着她。
母女足矣?没有他?
他包括在那其他的人和事里面吗?
池轻还在说:“有几件事要麻烦你,第一,麻烦你下个命令,让任何人不得踏进这香凝宫一步,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孩子,我不想再牵扯那些是是非非,孩子还小,必须保护好她们。另外,我也是已死之人,若被发现还活着,对谁都不好,特别是对你。”
“第二,麻烦你找个懂医的自己人来看看姐姐妹妹,在密室里,我奶水不够,姐妹又两个人吃,所以一直处在半饱半饿的状态,后来不吃奶了,吃的又都是剩饭冷食,而且常年没有阳光,我担心她们的身子,两人说话都迟,也才刚刚会走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看一下也放个心,若有问题,也能及时治。”
郁墨夜没有做声,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