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垂眸望去。
那是一只银制的长命锁,上面刻着花卉和字,大概是久戴的缘故,有些陈旧。
她引着妇人的手摸上一面上的舅字,没有做声。
因为关于其他人,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言多必失,便只好先沉默。
妇人的声音继续。
“你一直戴到了七八岁。你呀,小时候顽皮,一直将这长命锁取下来又是敲又是砸又是划的,你看这上面都被你搞得不成样子了,这一面的长命百岁四个字也是被你划得其他三个字都看不出了,当时气极骂你,你还跟我狡辩,说,只要“命”还在就行了,其他三字可要可不要。”
妇人似是想起了往昔时光,脸上表情复杂,又是伤感,又是无奈,又是微微笑。
“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两面的字,你还记得起来吗?”
说着,妇人将长命锁给到夜离手中。
夜离看了看,一面是“长命百岁”四字,只是的确如妇人所讲,“长”“百”“岁”三字被划得几乎都看不出了,另一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舅”字。
“当然啦,当然记得起来,只是当时太小,印象很模糊罢了。”夜离抬眸,对着妇人讪讪笑。
“嗯,”妇人点头,“趁今日为娘还清醒,就将它送给你,应该说,送给为娘未来的小外甥,回去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小时候的事,日后讲给小外甥听。”
“嗯,谢谢娘!”
夜离将长命锁
攥进掌心。
“小姐留下来用午膳吗?我吩咐厨房弄些小姐平素喜欢吃的小菜。”
玉娘骤然出声。
夜离眸光微闪,这是方才她跟玉娘商量好的,故意让她这样说。
“不用了,凤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我得回去陪他。”夜离回玉娘道。
末了,又笑吟吟看向妇人,撒娇道:“娘,改日妍雪再回来看你,这几日影墨他有些不舒服,所以我……”
她不能长期呆在丞相府。
妇人脸上表现出失落。
夜离又连忙道:“娘放心,我保证很快就回来看你,只要影墨身子一好,我就回来,我发誓!”
夜离一边说,一边调皮地举起手。
妇人佯怒冷哼:“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是嫁了夫君忘了娘……”
“娘,我哪有?”夜离撅嘴。
“好了好了,”妇人有人无奈,“回去吧,见到你,知道你好,娘也就放心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夜离眼睛有些潮。
“嗯,娘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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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回来以后,心里面一直堵堵的。
关于沈妍雪的死,她不是很清楚,凤影墨没有跟她细说,只是说在去北国的路上,被人杀了。
整个相府的人都知道沈妍雪死了,只有沈妍雪的母亲不知道。
所有人都瞒着她。
或许这也是玉娘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原因吧。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能瞒多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得知这一残酷真相,依她目前的状况来看,能受得住吗?
夜离不敢想。
因为昨夜几乎整夜未睡,今日白日又一直奔波,先是陌篱殇的小屋,后是张硕的张府,再后来又去沈孟的丞相府,夜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累。
人累,心也累。
沐浴完,她便早早躺在了床上。
凤影墨回来得很晚,几时回来得她不知道,那时她已经睡了过去。
直到他也沐浴完,来到榻上躺下来将她拥进怀中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回来了?”夜离眨着眼睛,迷离地看他。
“嗯,”凤影墨将她裹进怀里。
她似是听到了他发出一声轻得几不可闻的低叹。
夜离怔了怔。
她发现,其实这个男人有很重的心事,但是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或痛或悲,或喜或怒,都不轻易显露。
夜离仰脸看他:“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好多事。
包括陌篱殇的后事,包括调查陌篱殇被害真相和真凶的事,包括宫里的事,包括张硕的事……
但是她不敢问,她只能问前两件。
“嗯,处理好了。”凤影墨略显疲惫地应道,大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自己也微微阖了双目:“睡吧。”
虽不知他这这句“处理好了”指的是陌离殇的后事处理好了,还是指真凶找到了,但看到他累成这样,又说“睡”,她便也没再出声相问。
想来只是前者。
枕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夜离睡意全无。
她想了整整一下午,关于他跟张硕的事。
其实,对于她来说,谁是真正的皇子,谁坐帝位,都不重要。
她只要大家都好好的、都平安、都幸福。
可是,对于钟家的后人来说,谁是皇子,却是非常非常重要。
因为保护皇子,是钟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们整个钟府,为了这一使命,都甚至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她……
她很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道义责任,个人情感,她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伸出手臂,轻轻环住男人的腰身,她很忧伤。
意识到她的举措,男人缓缓睁开眼,垂目看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夜离摇了摇脑袋,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男人微怔了一瞬,唇角一勾笑了。
大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让她与他面对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