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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帐暖,皇上隆恩浩荡(577)

他听到他母妃哭着谢恩。

那时他小,在一个九岁孩子的认知里,他一直觉得他母妃是他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因为几乎每夜都会来,就算先去了皇后或者别的嫔妃那里,召了她们侍寝,却也从不留宿,一定会来他母妃的寝宫,然后宿在他母妃这里。

所以,他从未多想,见他父皇连这种承诺,连二十五岁立他为储君的承诺都给了他母妃,他就更不会多想,那夜他以为,他真的以为,他父皇只是不小心哪里伤到了他母妃,只是不小心而已。

直到第二年,他母妃服毒去世。

对,他母妃是服毒去世的,并非是他父皇赐的毒,而是自己服毒自尽。

服毒前,他母妃没有任何症状,依旧浅笑嫣嫣,只是将他叫到了面前,跟他说了两件事。

一件,道歉,连着跟他说了好几个,孩子,对不起。

另一件,就是将铜箱给了他,说里面装着一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他父皇给的,箱子的钥匙在他父皇手上,让他一定要妥善保管好箱子,藏好,不能道于外人知,不能丢失,不能让别人夺去,待他过完二十五岁生辰,便可以问他父皇讨要开箱的钥匙。如果,还未到那日,却实在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也可以将这个箱子还于他父皇,换他父皇一个恩典。

他隐隐觉得不对。

他追问他母妃,为何要跟他说对不起?铜箱她替他保管就好,为何现在就将铜箱给他?

他母妃依旧笑着,笑得很美,说,孩子,母妃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他没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看到了他母妃凄美笑容下,眼底深处的恐惧和绝望,他逼问他母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母妃说他的团扇放在外殿了,让他先去帮她取来,她再跟他细说。

他便飞快地去取了,飞快地回了内殿。

可是,只是内殿到外殿,再从外殿到内殿的这么个距离、这么个刹那,就好像时光颠倒了乾坤,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母妃已经落了气,唇角流着黑红黑红的浓血,倒在榻边的地上。

他手中的团扇跌落于地。

后来,他父皇来了,太医来了,太医说,他母妃是死于服毒自尽,剧毒。

再后来,他父皇让人将他母妃入殓、下葬、入皇陵。

原则上,嫔妃殁,只要不是冷宫嫔妃,都会风光大葬,何况生前还是帝王的宠妃,就更加会厚葬。

但是,他母妃全部从简。

匆忙入殓、匆忙下葬、匆忙入皇陵,低调入殓、低调下葬、低调入皇陵。

宫里的人都说,因为他母妃死于自尽,死得不光彩,传出去有损皇室名声,所以如此。

只有他知道,不是。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因为入殓的时候,他就躲在白绫的后面。

他看到了她母妃的遗容,他听到了两个负责入殓的女官的对话,在帮他母妃换寿衣时候的对话。

两人甚至都失控惊呼。

“啊,你看她的手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

“有旧伤有新伤,痂摞痂,是长期割腕吗?”

“不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太可怕了,这么多伤,不是一日所咬吧?”

“肯定不是。”

待入殓之后,棺椁盖上,两个女官离开,他才从白绫后出来,他用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棺椁的盖子,他撩起他母妃寿衣的衣袖,便看到了那让两个女官吓得惊呼的胳膊,惨不忍睹的胳膊。

整条胳膊都是,两条胳膊都是。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夏日的,大家都穿着九分袖子的衣裙,他母妃从来都是长袖,且还是那种一直长到手背的长袖。

那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他在桌底下的那夜,他父皇写下密旨的那夜,他父皇对他母妃的伤害,并非不小心。

且,伤害不仅仅只有那一次。

那年,他十岁。

自那以后,他在宫里再也没看到当日替他母妃入殓的那两个女官。

也自那以后,他不再跟他父皇亲近,当然,他父皇也不再跟他这个儿子亲近。

他父皇一直以为,他怨他、怪他,是因为人走茶凉,他没有给他母妃应有的风光大葬,也不再善待他这个儿子,其实,他父皇不知道,他怨恨的,怎是这些?

后来,他开始钻研医书,他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是什么病,会让一个人像个畜生一样去咬另一个人。

他在一本《心神隐晦及心神极端录》上找到了答案。

夫妻床笫之欢时,一方的特殊癖好,以伤害另一方来达到心里和身体的满足。

比如,欢爱时,有人会绑缚与之交合的另一方的手脚,有人会用绳鞭抽打,而他父皇,会咬人。

他一直以为是这样的,直到遇到了身边的这个会读心术的女人,直到她告诉他,他父皇有夜游之症。

他才觉得,夜游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

2 第693章 我便不弃(2更)

他记得当初这个女人为了帮他脱困,骗他父皇说,他是为了找神医给他弄治疗夜游的药物时,他父皇问他,是你母妃告诉你的吧。

所以,这世上,除了他父皇自己,他母妃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父皇夜游的人是吗?

所以,他父皇才会每夜宿在他母妃这里,因为他母妃知道这个秘密,可以跟他母妃无所顾忌,甚至伤害,是吗?

所以,铜箱里的那一纸承诺,是他母妃用长期以来的伤痛换来的,是吗?是他父皇对她长期深受其害的一种补偿,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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