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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中午——柳沉疏叫人送了热水进屋,和无情各自规规矩矩地洗了个澡,这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彻底起床。
“崖余,”穿好衣服的柳沉疏随手理了理衣襟,动作却是忽然一顿,有些迟疑道,“这……是什么时候灭的?”
无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桌上的那两个烛台——这原本是昨日新房内点着的一对红烛,燃了整夜,如今只剩下了些蜡烛燃尽后的余烬。
无情微微迟疑了片刻,似是也已有些记不清了,片刻后才开了口,轻声道:“昨日我们睡前仍亮着,今早……刚醒时已经灭了。”
——昨夜睡得太过安稳,他也不清楚这红烛到底是什么时候燃尽灭去的。
柳沉疏轻轻应了一声,咬了咬唇,没有说话——若是天亮前燃尽灭去的,那……她竟是没有惊醒,是因为昨日太过疲惫,还是……太过安心?
无情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推着轮椅到她身边,刚想说些什么,柳沉疏却是忽然间摇着头轻声笑了起来,回过身来就推着他的轮椅到了梳妆台前停下,伸手取了梳子替无情梳头。
上一回做这件事还是在幽州奸杀案那次他扮作女子的时候,如今却终于是能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替他梳头束发了——铜镜里模模糊糊地映出两人的模样,墨色衣裙的女子动作轻柔地握着白衣青年的长发、温柔小心地替他将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而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却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有几缕垂落在青年衣衫雪白的肩头,还有几缕却是不知怎么竟和男人那一头乌发交缠在了一起。
柳沉疏小心地将自己的头发抽了出来,再一次将无情的头发理顺,用儒巾将他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好——见他又已是平日里衣冠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这才有些心满意足地轻轻拍着手点了点头,自身后抱住无情的肩膀,看着铜镜里映出两人紧紧相依的两张脸,笑盈盈地问他:“如何?手艺不错吧?”
无情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却忽然间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坐下,一边微微倾了倾身子、探手自桌上取了一支眉笔,而后按住了柳沉疏的肩膀:
“别动。”
☆、81 厨房
柳沉疏似是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安安分分地在他腿上坐正了身子。
笔尖划过眉毛,仔细而轻柔地描摹着,带出一阵细微的痒意——柳沉疏轻轻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任由无情替自己画眉。
无情从前自然是从来没有替女孩子画过眉的,但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画眉同丹青想来大约是多多少少也有些共同之处,再加上柳沉疏的眉毛本就生得极好,笔下很快将她的眉毛勾勒出了一道温柔却又不失英气的弧度。
无情放下眉笔,仔仔细细地将柳沉疏端详了一遍,而后难得带了些满意的笑意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柳沉疏转过脸去,微微扬眉打量了一下铜镜里的自己,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倾了身子凑近无情,轻轻眨了眨眼睛笑着问:
“我也不问入不入时,便只问一句——夫君,我好看吗?”
当初无情扮作女子、她替他画眉的时候还曾用“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来打趣他——如今这一回终于是真正的“昨夜洞房停红烛”了,她是他的妻子、他替她晨起描眉……但这眉画得入不入时她根本就全不在乎、根本没有问的必要,想问的也不过就只是这一句——在他眼里,她好看吗?
她一向都自负得很,明知道他的答案一定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却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果然,无情摸着她头发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眼对上柳沉疏笑吟吟的视线后有一瞬间的尴尬和不自在,片刻后却终于是又坦然地笑了起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极好看的——好看得他几乎已有些看得痴了。
无情只点了头,柳沉疏却也并没有不依不饶地非要他开口、亲口承认,立时就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眉眼,伸手勾住无情的脖子、倾过身去吻住了他的唇:
“我也觉得崖余很俊——什么模样都很好看、我都喜欢。”
无情失笑,一边伸手扣紧她的腰,一边张口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趁她“吃痛”张口的时候顺势长驱直入、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
昨日来喝喜酒的宾客还有好些没有离开——雷卷、唐晚词、还有武林四大家的人都是不京城人士,往返一趟少说也要十数天的路程,自然是要多留几天,好好叙叙旧、喝足了酒才肯尽兴而去的。无情师兄弟四人下午时本是想招待着一行人四处逛逛再喝一杯,谁想几人去客房找他们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一派空空如也的房间——雷卷、黄天星他们已是和早已把汴京城摸了个透的戚少商一起勾肩搭背地自己出去喝酒闲逛了,甚至还留了话让下人转告无情“你刚成亲,还是留在家里多陪陪新娘子吧,免得到时候她吃起醋来我们都要遭殃——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自己出去喝酒还能丢了不成?”
无情师兄弟四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即却俱是摇着头哑然失笑,倒也真的不再去管那“一群大老爷们儿”,从善如流地往回走——他们师兄弟四人常年在外奔走、出生入死,能聚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借着追命和无情先后成亲,倒是终于破天荒地能聚了这么久,四人身边又都有如花美眷相伴——这样的日子,实在已是再舒心和满足不过了。四人嘴上虽是不说,但心中对这样的日子却都是极为珍惜,就连一向最不善言辞的冷血也不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