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
晨钟暮鼓,诵经声声。
伴着清脆的鸟鸣,看焚香的烟雾袅袅,置身于漫山的深红金黄之中,让人感到安心无比,似乎灵魂都在此得以升华。
伫立在“华藏寺”三个大字的匾额之下,白苏也不由被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所感染。
峨眉金顶。
佛门净地。
再次,她又见到了那个谪仙般的男子。一袭素袍,一双布履,手执一串菩提子念珠,侧身静静站在树下仰望天际,依然那般温和俊雅,不染人间烟火,却又多了几分坚定从容,几分淡然空明,似乎随时都将要飘然飞升。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从枝桠上落下,恰好被他接住,衔于两指之间。
随即,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转过头来,望向白苏所在的方向。
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他露出的微笑,目光中含着欣喜,亦有讶然。
白苏张了张口,欲唤“白水”,稍作思量,还是转而笑道:“明善,近日可好?”既然他已出家,那俗世的名字便是随之消失在俗世,如今,她还是叫他的法号罢。
“两位施主安好,明善便安好。”朱白水看着白苏和她身后负手而立的男子,淡淡一笑,回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禅房一叙,如何?”
禅房里窗明几净,陈设简单。朱白水盘坐于塌上,按着道道顺序仔细斟了三杯茶。趁着这个工夫,白苏在禅房里来回踱步,四处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朱白水脑袋的香疤上,笑眯眯道:“明善大师,你的光头造型可真不错!”
坐在蒲团上品茗的连城璧闻言,不由抬起头无奈道:“阿苏,不可唐突。”
“无事。出家人本来便是光头,如何说不得?”朱白水毫不在意,待沏茶完毕,便理理僧袍,安然坐着,朝二人笑道:“小苏,连兄,如何来了峨眉?”
不料他这句随意的问话,竟引得两人的脸色均是骤变。
“不是你在信中说峨眉有怪事,让我来一趟?”白苏从袖中掏出那封信,把那一行字指给朱白水看。
朱白水扫了那行字一眼,随即摇头道:“这字虽是我的笔迹,但模仿的痕迹太浓,而且,神不似。”
白苏对书法本无多少造诣,要她从字迹中看出神韵,着实很难。但朱白水说不是他所写,那就肯定不是了。
连城璧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他悠然坐在一旁,用茶盖拂了拂热气,嗅着茶香,垂眸小啜一口,慢慢道:“好茶,好水。”
朱白水看向连城璧,微微一笑:“你似乎并不意外?”
“隐隐猜到,待你说了,才肯定,”连城璧放下茶盏,道,“有人截下了你的信,要引我们来峨眉。”
“但那封信是写给我的,”白苏道,“那人如何能肯定,你会和我一起来?”
连城璧没说话。
“或许,那人并不在乎引来几个人,”白苏若有所思地继续道,“他只是想暂时支开我。毕竟,只要到了峨眉,我就能清楚其中有诈。”
“来往的信件,一贯是托下山的僧人送到连家在峨眉的店中去的,是不是?”白苏朝朱白水道。
朱白水颌首。
连城璧淡淡道:“山庄下属众多,其中有天宗的人,也不奇怪。”
“天宗?”朱白水奇道,“这是江湖上何时兴起的门派?”
白苏顿时用诧异的目光向朱白水致敬。
“你不知道天宗?”白苏道。
朱白水摇头微笑:“江湖事,此处闻不到,我亦不问。”
“那现在可有兴趣听我一说?”白苏笑道。
“好。”
*****
从沈家庄的看刀会说起,白苏将割鹿刀引起的诸多事端娓娓道来,朱白水听得入了神。
末了,他忍不住叹息:“想不到我剃度之后,江湖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顿了顿,他又道:“二位身不由己卷入这场是非,此后必定凶险万分,万事当心。”
“当心也无用,”白苏饮了一杯茶,支着脑袋坐在那儿,蹙眉道,“敌暗我明,而且他们当前搞的小动作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朱白水看着白苏皱着眉头的模样,淡淡一笑,转而对连城璧道:“这次来峨眉,可有别的事?”
连城璧道:“揪出连家的叛徒。”
“这也需你亲自出马?”
“自然还有别的事,”连城璧从怀中拿出一本不太厚的册子,翻了开来,只见里面都是机关图纸,连城璧微微一笑,看向朱白水,道,“明善大师出家之前乃是机关暗器大家,替连某看看这几张图,想必不在话下。”
朱白水细细看了几眼第一张图纸,随即抬起头,颇为无奈地朝连城璧道:“用这个东西伤人,可造成同欧阳文仲用子母离魂圈伤人后一样的伤口,是不是?”
连城璧颌首微笑。
朱白水没有再看下一张,想必又是杀人后能够嫁祸给另外一种兵器的机关,他看也不看那本东西,只淡淡道:“你不该找我。”
白苏起先并不知道连城璧竟然带了这样一份东西过来,但听他们二人对话,她明白过来,城璧是要天宗的人内斗!
不需要杀人,只要造成伤人者是某人的假象,被伤者自会去找回场子。
她就不信,天宗的组织严密到没有任何内讧发生。即便内斗被制止,但两人之间嫌隙已生,只要这口气没咽下,日后难保不来个背地里使绊子下阴招。
但是——
“这法子也很费力气,毕竟那些人武功都不错,我们人手可不够。”白苏道。
连城璧微笑:“一点让人意识模糊的药,你总该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