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的伤好得很快,住了三天,身上最大的伤口也已经开始脱痂,他对这样的愈合速度颇为满意,但白苏却很不爽,一个美少年全身都是疤,太影响美感了!
这日,瞅见连城璧正在房内打坐,她探了个头进去,同他交代一声:“城壁,我要去药店买药。”
他睁开眼道:“我陪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她摆了摆手,“你安心练功罢。”
他不再多言,复又闭上了眼睛,应道:“好。”
房门被关上,门外那人几乎是一蹦一跳地下楼的。
连城璧轻轻笑了。
他喜欢她叫他“城壁”。
抓了祛疤需要的草药,又买了些需要的药材,无视药店伙计对着那张处方上字迹的蔑视,白苏欢快地扛着一大包药草出了“恒生堂”的门。
拐了道弯,白苏奇怪地看见窄窄的巷子里居然围了几层人,人群正中央被空了出来,分明有个人倒在了里面。站着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却没人走到中央去扶起那人,看情形,好像没人敢再往前走一步似的。
刚买了药就要派上用场了吗,不知道躺地上那家伙有没有银子付诊金啊?白苏兴冲冲地挤进人群,口中还不停喊着:“让让,麻烦让让。”
凭着身形瘦小,她很快就挤到了最里面那一层,很容易看到了倒地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短褂打扮,应当是靠卖力气活生存的。身上的肌肉大概曾经很发达,只是如今瘦得几乎能看见肋骨的身板已经撑不起那身肌肉,他蜷缩在地上,四肢奇异地抽搐不停,肤色有种不正常的黄,眼白亦是淡黄色,充着血丝,他转过眼球看着跑进人群的白苏,欲要开口说话,白沫却先冒了出来。
他努力伸出右手向着白苏,颤道:“救,救我。”
见着此人这副模样,白苏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抽出腰包里的方巾系上以捂住口鼻,戴上自制的手套,这才上前抓住他的右手,探脉。
看着白苏的动作,人群开始骚动。
摸着脉象,白苏的眉头越皱越紧,使劲捏了捏那人的骨头,觉得骨质有些不正常,便伸手掐住那人的下巴,迫他伸出舌头来。
是黑的。
见着那诡异的舌头,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中毒了!”
白苏不语,只是拿出随身带的一把小刀,割开那人手臂的血管。
血少,泛绿。
人们窃窃私语的音量大起来,一人大着胆子问白苏:“小哥,这人有救吗。”
白苏站起来,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自己看。”
问话的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刚刚只是口吐白沫的人竟从耳朵和鼻子里流出血来,眼球暴突出来,口中拼命地叫嚷着什么。
白苏只听懂一句:“好,好多人啊……”
那人嘶吼一声,便不动了。也不抽搐,只是睁眼望天,卸了力一般躺在那里,不再动弹。
“这是,死了吗?”问话的那人小心道。
“嗯,”白苏也不上去探脉或是看瞳孔,站在那里点点头,肯定道,“死了。”
人群开始慌乱,有些推搡,有人离开有人挤入,有人惊叫有人叹息。
但都没人敢靠近那具尸体。
顾白苏一人独立在人群中央,体会到了如坠冰窖的感觉。初夏的江南那温暖湿润的风仿佛完全与她绝缘,缓缓爬满背脊的冷意一点点扩散到全身,让她忍不住战栗起来。
纵使闭了眼,那个专属于死神的词语都能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
瘟疫。
正文 焚尸
白苏苦笑一声,唉,瞧她这运气。
然后,她退了一步,转身,踮起脚,运足气,朝人群大吼一声:
“是瘟疫!大家快跑!”
“啊!”
“妈的,跑啊!”
“愣着干嘛,快走!”
…………
“瘟疫”二字一出,效果出奇的好,不到一分钟,围观的几十人已散了个干干净净。
只剩下白苏一人。
她摘下方巾,脱了手套,全都扔在尸体上,然后将放下的药包重新扛上,独自远远站在巷口,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出来,吞下。
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具尸体在哪?”一个洪亮的男音由近及远地传来。
“就在那条巷子里,那个,赵大人,小的,小人就不进去了啊。”听此人的声音,似乎就是刚刚问白苏“死了没”的那个人。
“孙二,瞧你这点胆子。”另一个声音很不屑。
“自然比不上二位大人神勇,”那人就势恭维道,忽然间,他提高了嗓门,“咦,那个小子怎么还在!”
刚才,白苏“瘟疫”一词出口,孙二便撒开腿跑了。随着众人跑远后,他正好碰上了镇上巡街的赵衙卫和他的徒弟蒋衙役,琢磨着这事主动上报说不定能下来点赏银,便陪着两个衙差返了回来。他料想人肯定都跑光了,没想到给那个死人看过病的小个子居然还守在那里。
“那小子是谁?” 衙卫赵问。
孙二说:“刚刚就是他上去看了那死人,然后说是瘟疫的。”
以白苏的耳力,那三人的对话自是一点不错地全听了个明白。她淡淡一笑,迎着那两个官差打扮的人,拱拱手:“小人姓顾,师从药王魏天君,行医路过此处,恰巧发现这人染了时疫,便守在这里好提醒路过的人。”
“你倒是有心。” 衙卫赵斜了白苏一眼,脚下不停,心里却对那个药王魏天君的名号直犯嘀咕,他怎么从未听过这个人。
算了,肯定是个江湖中人,他不知道也正常,听名字好像来头还挺大。这样想着,他心中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的话信了几分,带着徒弟往巷里走了几步,,他已经看见巷子里那具尸体,死相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