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太后面色微沉道:“来人,好生去盯着华容殿近来的动静,如有异常,随时汇报。”
“是。”王管事颔首应。
殿内一时悄然无声,菖仪亦不再过多挑拨,以免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夜幕无声笼罩住刀光剑影的西梁宫廷,残月点星被阴沉沉的乌云遮掩干净,全然不见半点生气。
长夜漫漫,秋风渐起,枯枝残叶无情凋零。
待天光破晓时,茫茫浓雾遮掩西梁宫廷高楼屋瓦,只隐隐瞧见各宫道有三两宫人懒散的清扫些落叶。
忽地有一人疾步而来,迅速穿过宫道,似是急迫的行进,面上忐忑间满是期待。
这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昨日里被挑选上的待诏学士秦芜。
平日里秦芜大多负责管理宫廷文书,除却辛太后召见问政,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闲居多。
可现下秦芜却还是大清早的来到华容外殿,几番平复呼吸,方才上前出声:“待诏学士秦芜,请见。”
自从昨日见过施皇后,秦芜就失了分寸,心里迫不及待的想问再见上一面。
这种急切犹如蚂蚁在心头噬咬,让秦芜夜不能寐。
“秦学士,请进。”华容殿尹管事领着这位年轻的学士入亭园,一边解释,“陛下同皇后娘娘还在用膳,恐怕需要稍等。”
“多谢。”秦芜应道,眼见这会亭园内分外清净,兀自入座。
华容殿,历代西梁皇后的住所,其内里自然是无不尽奢华,不过施皇后却与这繁华似是隔着万千隔阂。
秦芜见过的许多世家贵女,却没有一个像施皇后这般不同。
施皇后眉目之间有着天然的疏离,可周身言行举止却是雅丽大方,清贵至极。
而都城内的世家贵女大多装扮的艳丽夺目,甚至有些比楼舍女人还要不堪入目。
秦芜轻视这些世家贵女只识金玉不懂诗书,自然也看不上她们。
从秦芜成为待诏学士,不管是都城世家,亦或是母家故人,她们都有推荐女子。
但是秦芜一个入眼的都没瞧上,唯独见着施皇后,忍不住生出觊觎撩拨念头。
秦芜抬手端起茶盏饮了口,有些急躁。
正当秦芜躁动之时,忽地听闻亭园外细索传来的声响,目光眺望而去。
只见廊道中施皇后一身月蓝水莲绣花繁纹宽袖秋衣,恍若月中仙人,哪怕瞧不清面貌,却仍旧被她清影身段吸引所有目光。
秦芜难耐的吞咽了下,心想假若施皇后未曾成亲就好了。
又或者自己是那痴傻的女皇陛下,那该有多好啊。
施皇后这么一个的妙人,却嫁给一个痴傻儿,简直是上苍无眼。
那方廊道内的人离得越来越近,秦芜回神移开目光不敢直视。
“秦学士久等了。”施晚昭领着困顿的菖央入座。
菖央本以为今日不用早朝,可以偷懒多睡会,谁想还是被施姐姐从暖和的被窝里抓了出来。
现下菖央是一点精神都没有,整个人懒散的依偎着施姐姐,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秦芜起身行礼道:“参见女皇陛下,皇后娘娘。”
“不必拘礼,今日秦学士继续诵读西梁列传。”施晚昭瞥了眼柔弱无骨的某人,还以为或许是她昨日失血过多,所以身子太虚。
“是。”秦芜目光掠过女皇依偎施皇后的亲昵姿态时,身形略微僵硬,故作镇定的移开目光。
这痴傻女皇何德何能!
只是投了个好胎,明明什么都不会,却什么都有了。
既坐上西梁皇位,又得到施皇后,秦芜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连带诵读气息都有些急促。
十年苦读,一朝中举,结果干的却是大户人家书童的职责,真是讽刺。
可是施皇后却不再像昨日那般将目光注视自己,秦芜顿时感受到莫大的失落。
而对于秦芜的心思,施晚昭无从得知,只是招手唤来尹管事细声叮嘱道:“你去让人炖一盅红枣桂圆羹。”
“是。”尹管事以为是施皇后癸水缘故,身子不适,便立即去安排。
待亭内只余三人,秦芜诵读间歇之余,目光瞥向仍旧同痴傻女皇亲昵姿态的施皇后,禁不住停顿斗胆出声:“这西梁列传过于晦涩难懂,皇后娘娘为何让微臣给陛下念如此难的文章?”
按理应当是由简及难较为合适,而且既然是诵读,那女皇至少应该好生听讲,可施皇后却任由女皇瞌睡浪费时日。
秦芜,想要从施皇后嘴里得到她与陛下不合的消息,那样至少自己能够好受些。
施晚昭抬眸看向秦芜应:“无妨,对陛下而言文章难易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反正菖央也听不懂,毕竟她连识一百的数目都很困难,更何谈理解上万字的文章。
“既然不重要,那皇后娘娘为何还要微臣给陛下诵读?”秦芜有些困惑的询问。
施晚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秦芜的问题。
因为施晚昭的本心只是想让这个秦芜有正当理由进入华容殿,再来让她先对自己放松警惕,这样到时较为方便取出她完整的一魂给菖央。
移魂之术,取魂者与被取者需要达到一定程度的信任,否则会引起受惊,那样会影响魂魄效果。
可施晚昭的犹豫落在秦芜眼前,却被误解成佳人忧苦愁闷难解,欲寻知心人。
“皇后娘娘若是不必说,微臣亦是明白您的苦楚。”秦芜心间大喜,满是跃跃欲试道,“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知微臣能否有幸为皇后娘娘解苦闷惆怅?”
这么一番话着实是出乎施晚昭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