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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侧(89)

“嗯。来人,扶老夫人去休息。”

这一夜她在佛堂枯坐了一夜,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一直燃烧着的烛火呛出了眼泪,她抹干了脸跪在蒲垫上,敲击着地上的木鱼,一声一声,清晰入耳,她的一生或许快要到尽头了……

直到天际泛白才开门出来,管家立在外面,见了她,道:“少爷,老夫人已经出发了。”

她微微一愣,“这么早?”

“老夫人以为少爷还在睡觉便没去惊动,夫人说回安阳老家,安排好那里的一切等少爷过去。”

她点了点头,按捺住心头的不安,看着鬓角斑白的管家,笑着道:“福伯年纪大了,不用在府里伺候着了,等到我去上朝了你也收拾了东西回安阳吧。”

福伯有些错愕,他不解道:“少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要让老奴离开?我随少爷从安阳来到盛京,侍奉府上已经十余载了,少爷带我恩重如山,无论府上有什么困难,我都不会离去的。”

她淡然一笑,关了佛堂的门,走在廊间,突然转身看向他,道:“你先回安阳去吧,我正思量着辞官归隐,你先过去陪着老夫人把府上打理一番,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我们在那边也没什么亲戚,我信得过你,只能拜托你了。”

福伯呵呵笑道:“这样老奴就放心了,只要还能侍奉少爷便行,我稍后去收拾一下,或许还能追得上去。那少爷这边需要留些人照顾吗?”

“不用,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上住了,云姬明日便出阁了,我去和她聚聚。”

“少爷,这怕是不好吧,云姬姑娘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少爷还和她有所往来怕是与世俗不合……”

“福伯过虑了,我一直当她姐姐,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的。”

“哎,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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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群臣候在太和殿外,林无忧站在白玉栏杆处,并未听到什么风声,人群之中也未看到他的身影,正疑惑间便听闻陛下上朝。

龙座之上,德熙帝显得有些疲惫,眼神仍是凌厉。她身侧空缺了,心底竟觉得有些不安全,有些担忧,垂着眼帘无奈一笑,看来是依赖久了。今日早朝没什么大事,她心生疑惑,刑部还没有上报吗?从未出席早朝的沭王今日竟来了,一身紫金袍服,显得华丽尊贵。他甫一进殿便数落了袁起罪状,并说明袁起罪行深厚,已经被移送到天牢内,鉴于天牢守卫森严,不易劫狱。袁起自入天牢便沉默寡言,一蹶不振毫无先前的戾气,对于所犯罪行皆已供认不讳,只等着德熙帝发落。

朝堂之上一片唏嘘,满朝文武左左右右的窃声私语着,她站在最前面,心中如空了一般不知所措,袁起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说他没死?她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慌乱,低着头避开沭王头来的视线,她像是被他看透般,他挂在嘴角的笑尤为刺眼,让她觉得他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

德熙帝扫过群臣,重重拍在龙案上,“国舅身为皇亲国戚,知法犯法,谋害皇子,勾结外党,更是企图毒害朕,罪不可恕!”

“陛下息怒。”众人下跪,有人壮着胆子说道:“袁起罪恶滔天,应当斩首,他所犯罪行更该载入史册,供后世借鉴。”

“为了以绝后患更是该灭其满门。”

“中宫主位也应换贤良后妃坐拥,袁家恃宠而骄,袁皇后纵容才致其心思狠绝,谋害皇子,何以母仪天下?”

……

一时间议论纷纷,她紧握着拳,右手颤抖着找到腰间的玉佩,捏在手里慢慢摩挲。

“好了。”威严之声响起,朝堂之上立时安静了下来,德熙帝沉声道:“依照南凌律例,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袁起虽然贵为皇亲,可其罪行深厚,当诛。”

“陛下圣明!”顿时朝堂之上呼声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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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身后传来喊声,她站定在太和殿外,恍恍惚惚间凌沭走到她跟前,朝她一笑道:“林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子洛生病了难不成你也病了?”

“他病了?”

“是呀,你也不要担忧,不是很严重,就是咳了点血,补补就好了。”凌沭说得很是坦荡,满眼含笑,“本王正要去看他,大人要随本王一起去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下官不去了,劳烦王爷替下官问声好。”

“你直接去问不是更好?我们都不是迂腐之人,无需避嫌。”凌沭朝她暧昧一笑,此刻她哪里还有心神去理会,犹豫着她看向他问道:“袁起他……在天牢?”

“是呀。昨夜子洛让人押送过去的。”他突然凑近她,小声道:“不过是个假的。”

“假的?”她一惊,模糊间有些了然,不等她再次发问凌沭又道:“看你和子洛亲近本王才告诉你的,下月初一上九幽台的就是这个假的,真的已经提前去了。”末了他又看她一眼道:“本王只告诉了你一人,你可别说出去,不然子洛就麻烦了。”

眩晕的感觉袭来,她呆愣地点点头。凌沭突然拍着她的肩道:“林大人长得很像本王的妹妹,眉宇间十足的相似。”看到她有些紧张他又笑着道:“本王唐突了,林大人是男儿身,呵呵。”

“我……”

“没有其他事本王就先走了,上次送药一事也谢过大人了。”

“举手之劳而已,王爷严重了。”

看着凌沭披着晨曦离去,紫金的衣袍耀眼至极。她静静地看着,突然间很想上前拉住他,对他说:四哥,我是洛悠。她敛了心神,苦涩一笑,缓缓步下玉石台阶,不相认反而更好,他那个无忧无虑的妹妹已经是个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