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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家的卖鱼夫郎(15)

陶青鱼想,要他家在鱼市上有个固定门面,那该多松快。

这样想着,他忽然拍了拍自己脑袋。

卖鱼卖鱼,难道要一辈子卖鱼不成。真是当鱼郎当惯了,思维都固化了。

他要挣大钱!卖鱼只是暂时的。

逛了一圈儿,陶青鱼忽然定定地看到市场尾巴那地儿,然后转头溜达回去。

他往小马扎上一坐,倾着身子问:“爹啊,那曾家的是不是好久没来卖鱼了?”

陶大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家哥儿说的是曾四郎。“是有一段日子没见过了吧。”

“管人家做什么,客人来了。”

陶青鱼:“我就随口一问。”

不来最好,清净。

*

今日买鱼的人不多,早市下来还剩下一半。

父子俩只能拉着木板车走街串巷地叫卖。到中午,陶青鱼饿得肚子打鼓,正正好又走到了进福巷里。

巷子里的人家正在做饭,也不知道谁的手艺,香味儿直接从巷口飘到巷尾。

陶青鱼狠咽了几口唾沫,一鼓作气,大声叫卖。

“卖鱼咯!新鲜活鱼便宜卖咯!”

巷尾走到巷头,鱼儿去了三五条,也算可以。

“哥儿就在巷里卖着,我去去就回。”陶大郎攥着裤腰带急匆匆就走,陶青鱼只得自个儿拉着木板车继续叫卖。

到方家门前,陶青鱼毫不意外见门打开。

惊奇的是,那股饭菜的香味儿更浓烈了。

“小鱼老板。”

方问黎一身黑色常服,腰间佩韦,窄而不薄。简简单单一身衣裳,比穿夫子服少了些文气,多了些贵气。

方夫子这张脸跟身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方问黎注意到哥儿的打量,好生站着,也没急着开口。

等陶青鱼笑着冲他招手,方问黎才走过去。

“咕咕——”陶青鱼刚张开嘴,肚子倒替他说了。

方问黎眉梢微扬:“小鱼老板饿了?”

陶青鱼脸上一红,好在皮肤不算白,看不出来。

他道:“能不饿,忙一上午了。”

“猜你今日休沐,给你留了最大一条鱼呢。”

方问黎点头:“那劳烦小鱼老板帮忙抓一下,我回去拿桶。”

“去吧去吧。”

最大的一条鱼少不得十来斤,也只有方夫子这么喜欢吃鱼又舍得花钱的客人才能买得如此干脆。

方问黎回屋,阿修正好将刚起锅的饼用油纸包好。

“包了两个。”阿修道。

方问黎捞起就走。

出了门,陶青鱼已经抠着鱼嘴将那条大鱼拎起来了。

见方问黎出来,他迎上去把鱼往他手上的木桶中一放,道:“诚惠八十六文,抹个零头,收您八十文。”

方问黎看他一眼,掏出一串铜板,慢慢点出八十文。

余光瞥见哥儿翘得越来越高的嘴角,他眼底也笑意微闪。

好乖。

“给。”

陶青鱼双手接过,双眼弯弯,讨喜似的鞠躬:“谢谢惠顾。下次再来啊。”

一手交钱,一手交鱼。

陶青鱼眉开眼笑地跑回木板车边。

“等等。”方问黎叫住他。

陶青鱼偏头。

“家里烙了几个饼,头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小鱼老板帮我尝尝味道。”

说着,将油纸包递过去。

陶青鱼咽了咽口水,随后连连摆手:“这怎么行。”

那隐隐一看就知道是纯白面做的饼子,还混着油腥,定是肉饼。这巴掌大一个放外面都能卖个五文钱了。哪能占这便宜。

“拿着。”

方问黎往他那小背篓里一放,怕他送回来,不得不拎着木桶快速回家。

院门一关,他立在门后一动不动。

“你……”陶青鱼举着饼子,看着紧闭的门只得收手。

他伸长了脖子冲着里喊:“方夫子!谢谢了啊!”

哥儿声音比翠鸟还明亮。

方问黎垂下的眼睛颤了颤,克制着没有回话。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陶大郎的声音。

方问黎示意一旁看着的阿修过来拿走木桶,自己站在原地。

“鱼哥儿,愣着作甚!”

“爹,吃饼子不?”

“哪里来的?”

“客人送的。”

客人……

明明听习惯了的二字,此时却尤为不喜。

*

南边冬日里的阳光落在身上很暖和,晒得人想就地坐下打个盹儿。

不过家里还等着,父子俩只能尽快往家里赶。

陶大郎拉车,陶青鱼走在一边吃饼子。他难得吃慢得慢,比那活像几年没吃过饭的样子要顺眼得多。

陶大郎看了好笑,道:“这饼子好吃,没想到方夫子一个大男人手艺还这么好。”

“这手艺哪里是好,简直绝了!”

陶青鱼没忍住,一口咬下大半。

肉香葱香在嘴里炸开,外酥里嫩。

活了十几年,从来没吃过纯纯白面肉饼子的陶青鱼幸福地眯眼。

“好好吃啊……”要是能天天吃到那该有多幸福啊。

陶大郎:“早知我就不吃,那个也留给你。”

陶青鱼:“今日忙得这么晚了,不吃没力气回家。再说我又不是小孩,感慨两句而已,没那么贪嘴。”

陶大郎笑了笑,嘴里油腥还在,却隐隐发苦。

他自愧道:“家里穷,也苦了哥儿。”

陶青鱼当即反驳:“哪里苦!我不觉得苦!咱家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比村南边那些吃不起饭的佃户好得多。”

陶大郎笑着摇头。

“机灵鬼,咱要跟好的人家比。比坏的越比越差。”

“哎呀,什么好的坏的。我说不苦就不苦,有爹有小爹爹,这日子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