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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家的卖鱼夫郎(97)

既是加宽田坎,也是防止撒种插秧的时候田里蓄积的水流出去。

这块田在陶家后坡最底下,块儿大。算得上陶家最好的田。

陶青鱼跟自家三叔昨儿开始翻,翻了一天也才翻不到一半。

陶青鱼推着犁头,陶兴旺半个身子浸湿了水在前面如老牛一般埋头拉着。

两人都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他们身上穿的是最破旧的麻衣,里面填充的是芦苇。衣服缝缝补补,全是补丁。上面沾满了泥点子。

从田的尽头走到青嘉他们那一边,陶青鱼松了犁头,双手撑在岸上脑袋都直不起来。

头发凌乱,从斗笠中露出几缕,还是湿润的。

下巴一凉,陶青鱼只看到一截白皙如玉的手。

他顺着下巴托着的力道抬头。

见来人,蓦地笑了下。眼尾微垂,有气无力。

“方问黎。”

方问黎不作声地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泥点子。

可惜已经干了,泥巴凝固在脸上,嵌合出皮肤的纹路。擦掉哥儿唇边跟眼睛边的,方问黎改为扶着他的手支撑着。

“三叔。”

“欸!”陶兴旺从水里出来,坐在岸上草堆。头顶支着青嘉的伞,自家两个小崽一左一右给他捏着肩膀。

青芽:“爹喝水。”

青苗:“擦汗。”

“好好好。”陶兴旺老实笑着,一下不觉得累了。

打了招呼,方问黎问哥儿:“可要出来?”

陶青鱼:“青嘉,是吃饭了不?”

陶青嘉给两个小的举着伞道:“不是,是哥夫来了,大伯伯叫你回。”

陶青鱼看着眼前单膝蹲着的人,动了动手指道:“方问黎,你松开,我身上全是泥。”

“嗯。”

方问黎拎着哥儿的腋窝,像抱小孩儿似的轻轻一提。

哥儿眼睛微睁,宛若鱼儿出水。

脚丫子摆摆,沾满泥泞的脚隐约露出白皙不已的皮肤。

“你做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陶青鱼脸一红。眸光含水,瞪着人。

将哥儿放在岸上,方问黎徐徐道:“家里没什么事儿,吃饭还得有一会儿。”

陶青鱼脚趾蜷缩道:“那你提我出来做什么?”

“顺手。”

方问黎看着哥儿的脚,污泥盖住大半个脚背。圆润的脚趾泛着红,里面钻了泥泞可他不觉得脏。

脚丫子不大,洗干净了应是白里透红,单手应是能握住。

陶青鱼不在乎什么脚不能外露的规矩。但此时此刻被方问黎直白又灼热的目光瞧着,他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只觉脚背又疼又痒。还有一股心底涌出来的羞恼。

“方问黎!”

方问黎眼皮一跳,缓缓别开头:“抱歉。”

一时忘了控制。

看哥儿又要下水,方问黎一把拉上他胳膊。“去哪儿?”

“还得犁呢。”陶青鱼脚趾扣紧,气鼓鼓瞪他。

方问黎将伞递给他:“歇会儿。”

“哪里能歇,我……”

陶青鱼疑惑地看着方问黎脱了外面的罩衫递给他。然后挽了裤腿衣袖直接下水。

“你!”

方问黎:“拿着。”

“回去休息,我来。”

陶青鱼呆呆地捧住方问黎的外袍。人就那么呲溜一下,站在了水田里。

“你、你下去做什么!你又不会!”

“三叔,我来试试。”

陶兴旺惊奇,一下子来了劲儿。他也下水,笑呵呵道:“这事儿你别看简单,能不能在田里踩稳都是个问题。”

他三叔也是个老实人,推都不推一下,就这么拉上人干活儿了。

水田在去年收割稻谷的时候会将水放完,田里的泥土干涸变得坚硬。

现下被慢慢蓄积的水泡了,上面犁松了,但落脚的那一层依旧是硬硬的。

在田里走的时候穿鞋肯定不行。光脚进来,脚趾还得弯曲抓地。

里面步步难行,更莫说掌握犁头的方向使劲儿了。

方问黎谦逊道:“那麻烦三叔教一教。”

两人说着,真就带着犁头一点点远去。

陶青鱼怔然。看跟着自己三叔有说有笑的方问黎心中猛地被触动。

陶青鱼睫毛轻颤,慌张收回视线。

“青嘉,抱好!”

陶青嘉接过方问黎的衣服,缓缓扬起笑。“大哥哥,哥夫很好。”

陶青鱼被自己的心跳震得耳鸣。

他之制止不了,木着脸道:“这就认可了?”

陶青嘉脸皮微红。“早就认可了。”

青芽抓着陶青鱼衣摆,圆眼忽闪:“那大哥哥你回吗?”

“回吧。总不能浪费人家的好心。”

田里,方问黎看着哥儿走远,他紧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农家的重活儿累活一般都不会让哥儿姑娘沾手。现在哥儿年轻,干这些活儿疼几日就过去了。但谁能知道以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刚从坡上下来,在看到田里哥儿的瞬间,恨不能直接将人抱回家。

他实在看不过哥儿受苦。

*

方雾坐在灶屋门口摘菜,见几人回来,支棱脖子往后看了半天也不见方问黎。

“怎么就你们回来了,从流呢?”

“他犁田。”陶青鱼道。

“他什么!”

“犁田!”陶青鱼大声重复。

“犁田!!!”

“鱼哥儿,你、他怎么……哎!”

陶青鱼看他小爹爹吓得语无伦次了,无奈道:“我来不及阻止人就直接下田了。”

“他……他一个书院夫子,能做得来这事儿!”方雾着急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

“小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