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叔叔,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好看的花?”
柳白真正躲在林子里准备解手,远远听见人声,吓得他差点被裤子绊倒。他匆忙拎起裤子,蹑手蹑脚找了灌木躲起来。
他刚躲好,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过来,停在离他只有一丈远的地方。
“大姐问我便对了,我们这儿常见的有桔梗和栀子花……你看这儿!正有一丛!”又听那男声谄媚道,“我替大姐摘一朵,戴头上既好看又好闻……”
“那就请小官人替奴家择一朵来——”
女人听声音像是二十多,说话拐着弯,又软又娇。
柳白真这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妙。
果然这一男一女很快就搂到一处,不多时便开始进行生命的大和谐,又是粗声又是娇嗔,你叫我姐姐我唤你官人,动静大得惊飞一群鸟雀,四周和刮起台风似的树叶扑簌簌直往他头上掉。
他满脸通红,堵着耳朵恨不得立刻变成聋子。
恨不得咆哮:
我的耳朵它们不纯洁了!
有点yue怎么肥事!
好在那男人不太行,啊啊叫嚷了不过五分钟就啊——了一声缴械了,柳白真刚要松口气,就听见那女人又哄着他来了一回。
苍天啊!放过他吧!
等到林中动静渐小,他已经一脸饱受摧残蹲在那里养蘑菇。这时候,不远处的颜色情景剧陡然一变,只听男人突然惊呼,随即一阵乱响。
最后咔嚓一声。
“……”
柳白真脖子一凉,脑子里闪过黑寡妇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很快又来了一个男的。
“三娘,我说怎么不见你人,在这儿偷吃呐?”来人笑嘻嘻地调侃。
那个叫三娘的女子哼一声:“偷吃也没吃着,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她似是整理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又问道,“怎么,傅云斐让你来找我?”
“咱们这便要走了,独不见你人,他能不急么。我说你也差不多些,好歹嫁了人的,也不能老让人当龟孙啊。”
“要你管,谁叫他不中用!”
“好好好……不说这个,方才柳家堡那边来了人,客客气气请咱们先去青山镇,倒是奇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林子外走。
柳白真眼珠子一转,顾不上外头还有个死人,悄无声息地顺着灌木跟上去。听他们的对话,看样子这两人和溪山镖局那伙人不一样,属于“不知情”的。
不过……
他回头瞥了一眼倒在灌木里只露出两只脚的尸体,看这个行事作风,这两人也不像什么名门正派的人物。
“傅云斐”……
他在脑子里搜了半天,想起来傅家寨。说是寨子和坞堡差不多,故而位列天下三堡之一。只是这个傅云斐他确实没印象,也许是本身并不出名。但要说傅家寨里叫三娘的,那就很有名气了。
她娘家姓黄,排行老三,听说家里十来个姐妹,女婿都是江湖里响当当的人物。她爹娘当年也是绿林的豪杰,金盆洗手后定居徐州。
这黄三娘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梅花针,闺中艳名就盛,十四岁就招了个上门女婿,还没成婚女婿就病死了。第二次出嫁已是三年后,这次嫁了位城里的富商做填房,对方大了她十来岁,好在前头没有留下子女。
好景不长,她出嫁五年都没生下一子半女,富商便以无子为由休了他。
没过三个月,富商便在外出行商时遭遇劫道,死状凄惨。自然有人怀疑是黄三娘所为,可官府抓人也得有证据,人家一看三娘,不过是个长相娇柔身条细弱的妇人,黄老爹再塞点钱,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富商的亲族也没深究,毕竟人家也不争家产呀。
黄三娘这就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了,有了前两次的婚姻,也没人敢娶。谁知道过了一年,她就在湖边结识了第三任老公,还是个未曾娶妻的富家公子,很快就嫁入了傅家寨。
柳白真心想,傅云斐就是那公子吧,正好对上了。
好家伙,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看那江湖传言还以为黄三娘得遇良人he结尾,谁知道番外竟然如此——一言难尽。
两人一路走到一个村子里,约莫就是张家庄。
柳白真藏在竹林里,远远就看到一群人连着车马站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加上黄三娘和那个男的,总有十五六人。
这些人站得泾渭分明。最前头的离众人最远的是五名身着海清的青年僧人,他们站在一起,垂眸静默,并不与他人攀谈。
其次是站在左边的两名道士,一个是坤道一个是女冠,两人都背着长剑,举止亲昵,看样子是夫妻。那便是正一道的在家居士了。
站在两个道士对面的也有一男一女。男的身材修长,容貌英俊,戴着白玉卷云冠,穿着淡紫绸缎衣,腰上悬挂一柄宝剑,端的是神采飞扬。紧挨着他的少女则娇小玲珑,杏眼桃腮,笑容甜美,她也是一身富贵打扮,月白的上衫鹅黄的罗裙,柳腰两侧各挂一柄短刀,丰厚的长发高高束起,又在两侧垂下两缕发丝,发尾缠着金线与珍珠。
这两人不是情侣便是兄妹。
还有四个人站在最靠近林子这一侧,四人以中间的青年为首,他似是病弱,初夏的天依然披着带毛的披风,头发用金冠束起,长得倒是不俗。一旁站着一个老妇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另外还有一老一少,老的牵着马,小的坐在马车的车架上吃东西。
柳白真猜想这四个人就是傅家寨的,那么再加上黄三娘和找她那男人,傅家寨来了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