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妻子所说,他也只能等着。不过他设想了许多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女儿担子竟然这么大,敢弄一出李代桃僵!
“薛佳玉!”薛情看着倒了一地的使团,眼前发黑。
“爹叫我做甚?”薛佳玉掏了掏耳朵。
她大步走进来,随手一抛,鞭子如蛇影弹射出去,挂在了中堂一角的兰锜上,然后就往薛娘子旁边的圈椅里一瘫。
“娘啊,我可累死了!”她整个人往旁边倒,脚丫子一甩,便把靴子踢到薛情脚边。
薛娘子捏帕子把鼻子一捂:“快些走开!你这脚丫子熏蚊子都尽够了!”
“薛佳玉!”薛情额角青筋直跳,“你一个女儿家——”不对,他不是要说这个……
“爹,”薛佳玉单脚跳过去捡靴子,一副表功的模样打断他的叨叨,“我这招叫釜底抽薪,人都换成自己家的了,还担心到时候没人给我大哥放行吗?”
薛情噎住了。
他不禁怀疑起妻子的话,难道他当年也如此不着四六?
“行了,爹,您赶紧送信给大哥他们,免得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薛佳玉把脚丫子塞回去,摆摆手溜了,“这些人就交给您安置了啊!”
八月初,秦凤楼带着南湘王父子的首级,大军集结六万五千人前往京城。此时,云贵宣抚司署遭到血洗的事情终于传回了朝廷。
秦凤楼这个名字,突然间人人皆知。
虽然无人明说,但此人乃是赫南太子嫡孙的消息在暗地里流传开。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竟还能听到赫南太子的名号。”首辅黄逸辰站在大殿金阶下方,此时还未上朝,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张阁老站在他旁边,闻言叹气:“可不是么?只是赫南太子的后人怎么会找云贵土司的麻烦?”
这两者也不搭噶啊。
黄逸辰不吭声,他隐约知道些内情,怕是和那山河图有些关系。最近西靖王府一直不太平,而东禹王那边突然低调了许多。
“不管这人是不是赫南太子的后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贵土司乃是封疆大吏,岂能被人杀害后不了了之?”他提高声音,“以老夫的意思,当尽快命令地方驻军前去抓捕,好给榕州府的夷族一个交代。”
他是内阁首辅,话一出,便意味着此事众臣有了定论。
“首辅大人说的是,”刑部尚书捻了捻胡子,“就怕此人意不在榕州府啊。”他这么一说,不止黄逸辰心中凛然,兵部尚书也嘶了一声。
“这会儿东曷还蠢蠢欲动呢,大军都压在了东边边境,要是这个秦凤楼想趁机北上,靠禁卫军这么点人只怕会有大麻烦,”他有些急了,“待会儿我得上奏官家,调集京畿附近的驻军前来拱卫皇城!”
他们说着话,还没意识到早就过了平时上朝的时辰。
偏殿里却是剑拔弩张。
“官家,”赵太后忍着火劝,“你听我一句劝,这个秦凤楼,万不能再容他了!如今外头只知他杀了宝翁义,谁知道他连南湘王府都屠尽了呢!”
她只要想到那一行行字代表的意思,就是晚上睡着了都要做噩梦。
那可是南湘王啊!压在他们母子头上的一座大山,堂堂亲王,手上几万的兵,竟然就这么被杀了?
“这人可是赫南亲王的孙子啊!!”她失控地喊道。当年若不是赫南王世子突然病重,只怕对方根本不会轻易退让,那么现在皇位由谁坐着还未可知。
赵太后心慌意乱地坐下,莫名感到虚得慌。就好像她偷了主家一件宝物,独占多年,如今失主突然上门讨要来了……
秦珩笔直地站在偏殿中间,稚气的眉眼间全都是忍耐。
“娘,南湘王府多年来对我们不敬,秦晖出现在榕州府,说明他们已经有不臣之心。秦凤楼此举难道不是帮了我们?”
赵太后简直要气笑了:“儿啊,你可是皇帝,怎地如此天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杀了南湘王一个,不要紧,等他灭了四王,难道还会容你坐在这儿?!”
她不想把当年的诸多内情告诉儿子,免得秦珩多思多虑,来一个退位让贤。可是若不说,秦珩怎能知晓这其中的险恶?
“官家,贺大人求见。”周炳常在门外说。
赵太后脸色一沉,反倒是秦珩喜上眉梢。
他大喊道:“快宣!”
贺固安理了理红色的朝服,得到允许后,抬脚跨过偏殿的门槛。
“臣贺固安见过官家,见过圣人。”他俯身行礼。
“爱卿,”秦珩上前扶住他,“你来看看这封密折。”他把折子递给贺固安。
贺固安挑眉,低头快速扫完,待看到秦凤楼灭土司屠王府,竟不觉得意外。他又看了“秦疑似疯病发作,数日不见”那两行字,不由沉思。
这里头定然有什么内情。
他上一回见到秦凤楼,对方思绪清晰,情绪稳定,虽有野心,但并非指向皇权。缘何一段时间不见,此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官家,”他抬头道,“恕臣直问了,秦凤楼果真是赫南太子的后代?”
“放肆!”赵太后勃然大怒。
第71章
“你放肆!”赵太后拍桌子怒斥。她头戴飞凤冠,身着深青色五彩翟纹祎衣,端坐在铺着明黄色坐垫的罗汉榻上,显得不怒自威。
“圣人息怒——”贺固安镇定地掀袍,下跪请罪。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宫闱!”赵太后气得直发抖,飞凤冠两侧垂挂的珍珠流苏甩得噼里啪啦,她大喊道,“来人!把这个贼子扒了官服拖下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