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黄灯(102)
丛昕却不动作,盯着林杰看,也不说话。
林杰嘴角似笑非笑,随后对前方轻蔑一声:“抓紧时间,你们谁先来?”
杨玉婷愣住,“我也要求吗?”
“不然呢?”林杰说,“有这么便宜的事?”
杨玉婷陪笑道:“可是我已经求过你很多次了。算了,无所谓,我求你……”
话头立马被截断,林杰拧眉立目,“砸在你男朋友身上的都是真金白银,听你站着耍几句嘴皮就让我善罢甘休,会不会天真了?”
杨玉婷脸色骤变,看他的眼神,“你要我给你下跪?”
简直闻所未闻,这分明是有意侮辱。
林杰却神色泰然,“不跪下能叫求吗?”
杨玉婷无言以对,目光对准了柒恬。
柒恬抹不开面,硬着头皮试着说:“平妃跟我是十几年的朋友,你可不可以看在我面上,不要太为难她。”
“好,我不为难她。”
林杰竟然一口答应了,不见犹豫,“只是,总要有人替代吧,不可能叫我平白无故答应。”
词义明显,柒恬朝杨玉婷点点头,后者又把主意打向丛昕。林杰拉着柒恬的手让她并排坐下,“两个人求现在变成一个人,跪两次意思也不大,你就跟我一起受跪吧,好玩些。”
思雅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知道丛昕会照做,因为她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不料林杰却侧头看向她,“思雅你坐下。”
她又好气又好笑。
说林杰犯蠢,他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说他聪明,聪明又怎么会用自残的方式去对付人。
心里忍不住发笑,笑他幼稚。
折磨人是为了泄愤,一般该是快乐的,林杰却不是。他伤害丛昕的方式很特别,不是利剑穿心,而是先刺穿自己再刺向她。
他要看见她痛,可是丛昕痛,他更痛。
真是病态。
想到此,怕激怒他会突生变故,思雅只好如坐针毡,逼迫自己闭眼忍过去。奇怪的是,迟迟不见丛昕动作。
秦响忍了多时,再也按耐不住,“欺人太甚。”破口骂了几句,犹不解气,“昕昕姐,我们不玩了,去他大爷的,你谁也不能跪。我不怕,坐牢就坐牢,出来我还打她,谁怕谁。”
芽芽紧跟着说:“没这么严重,顶多拘留几天。我上网查过了,就算是要判刑,也不用真的坐牢,我们不怕。”
丛昕淡淡看着两人,欣慰他们体贴自己,嘴上却教训道:“就算她该打,你也不能真的打她。做错了事,还这么嚣张,你早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活着的乐趣会大打折扣。”
秦响认真听训,蔫蔫的一动不动。
丛昕继而笑道:“求人不丢人,逞能有时候更丢人,执着于自轻自贱,这才是真正该怕的事。”
她心意已决,牵着两人的手,目光清澈,“只是,我今天不会求人,更不会下跪,我们想其他办法,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不明白。
思雅看不明白。打从进屋,她就一直待在平妃阵营,此时终于无所顾忌,走到丛昕身旁,轻轻搂着她肩膀,“你认真的?”
“我从头到尾唯一担心的是,会惊动学校和他们父母。”
丛昕声音很小,只有思雅听得清楚,她不解问道:“你有办法了?平妃一向固执,不容易心软。为什么不忍一忍,求求林杰。”
丛昕摇头,“行不通的,得不偿失。”
思雅盯着她,一肚子无名火。只恨自己不能帮她跪。
丛昕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秦响和芽芽不在,她跪几次都无所谓,可在他们面前不行。
她是一面镜子。
小孩敏感脆弱,总是透过她来描绘自己今后的人生。如果丛昕今天跪下去,年幼的两人无法理解其中缘由,他们会陷入滑坡谬论,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轻贱的。这样的后果,或许比违法犯罪带来的歧视,更加致命。
林杰起身,陪玩结束。
杨玉婷却拦住他,急赤白脸说:“那我报警。”
林杰玩味地看着她,抬手做了个“请”。
人高马大立在她跟前,莫名的压迫感袭来。杨玉婷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敢一直盯着细看,仿佛那是火光,能灼伤人眼睛。只能孤注一掷,拿起电话,把数字输入进去。
只需三下,只差拨通,她却比龟速还慢,等着人出声,却没有人打断,杨玉婷心力交瘁,想着就同归于尽吧。
“我替她跪。”
这时,一道温沉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杨玉婷怔愣着转身看去,只见原本站在沙发边上的隋远,闲庭信步朝三人方向走了过来。
他意态萧然,目光和煦,对上林杰阴鸷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来替丛昕跪下求你,怎么样?”
两个男人目光之间,暗潮涌动。杨玉婷一声冷笑,朝后退开。竟然有人愿意替丛昕下跪,还不是普通的阿猫阿狗,而是隋远这种龙章凤姿之士。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愤恨不公,她仰头问道:“隋先生,你是不是太过好人了?这样做值得吗,我替思婷姐觉得心寒。”
隋远这才朝她看去,眼神扫过杨玉婷炙热的红眼睛,而后笑道:“你会替思婷心寒,说明你还有理智。只是对婚姻不忠的人明明是我,你为什么对我尚能如此客气,却总是对丛昕恶语相向呢?”
“有什么不对吗?”
杨玉婷愤然见色,怒指丛昕,“她是小三,还不止一次犯贱,谁看见都会说她该骂。”
她总是自恃有理,对自己品头论足,口诛笔伐,天天道德伦常,丛昕却看不见她最基本的人性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