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向远(106)
他们一起上课、吃饭、一起上下学,所有的事都一如往常。
俞远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若不是他提前知道,完全不可能察觉任何异常。
那也许他将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或者等他得知的时候,又只能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向野,更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拥抱这个人。
并行的脚步走至尽头,到达出租屋,向野站在石阶上将最后一根竹签插回空了的纸袋里,转身面朝俞远。
“吃得开心吗?”
“嗯。”俞远点了点头,回视向野。尽管那伪装依旧天衣无缝,但他这次终于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忐忑和不舍。
“那我得向你讨一个东西。”向野笑得像只小狐狸。
放在以前,俞远只会觉得这人又要冒什么坏水,可现在他的心胡乱跳错一拍,反应迟钝道:“什…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便俯身过来,迅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讨一个烧烤味的吻。”向野说。
听上去更像是一句满怀期待的“再见”。
*
晚上十点整——
向野在漆黑的巷道里抽完最后一根烟,朝巷子口扫来的车灯有规律地闪了三下。烟蒂落进排水渠里,向野打开双排皮卡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傅宁见他进来,转身从后排座位扯过一个包递给他,“你要的东西,防护服里给你藏了两个手刺,搜不出来。”
向野拉开拉链看了一眼,“谢了。”
车子朝出城的方向驶去,一个小时后,抵达A市城郊,在一片林间空地停下。
仰头已经可以看见山上闪耀着的灯火,以及晃荡摇曳的人影。
向野最后扣紧自己小臂上的袖贴,上下检查了一遍,朝傅宁道,“钥匙呢?”
傅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绒布盒递过来。
向野笑了下,“这什么意思?”
“陈轩禹迷信,你又不是不知道。”傅宁表情如常,“就图个吉利,说让你最后再打开。”
向野的目光在那盒子上锁定几秒,最后也没反对,低低应声接过,开门下车离去。
脚步走出松软的林地,踏上湿滑的柏油路,又朝着入山口的方向走了几十米,一道刺眼的灯光渐渐照亮视野。
入山处设有入场检查的哨口,此刻还有不少人正在排队入场,受邀的人必须持有特定的入场券,同时还要进行严密的搜身检查,一切电子产品和武器都禁止带入现场。
向野没有排队,他和一个保镖头子模样的人相互交换了眼神,扬臂朝对方晃了晃自己手里印有红枫叶的砝码牌。
很快那个人就亲自走了过来,例行搜身之后,对方指了指身旁的四轮山地车,“上车,我带你上去。”
向野单手抓着栏杆跃上后座,很快车子就顺着山路攀岩向上,低沉的震动轰响砸在山壁上,又通通原路撞回耳膜。
寒风像冰刀一样刮过脸颊,向野在颠簸中默默铭记路线,行至一半,四下里的车和人都已经远去,身前驾驶座上忽然响起声音。
“计划有变。”
向野浑身一凛,“什么意思?”
“你座位底下有个微型对讲机。”身前人又提示道。
向野立刻从座位下面翻出东西,频段在一瞬间接通,许定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焚轮,计划有变。你今晚不参加比赛,我们找了人替你。”
向野措手不及,脑子像是炸了一般,瞬间想到一个简直不可能的可能,颤声道:“谁?是不是他?”
对面短暂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你凭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向野激动吼道。
“你受伤的事情,自始至终也没和我反应过!”许定安的声音也高了几度,带上严厉的味道,“你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支撑你完成这场比赛,调整计划是我们综合考虑之后的决定,没有提前告诉你,是他的意思。”
向野沉默不语,在身体状况上他确实有所隐瞒。的确无论是从生理状态还是心理状态,他都无法保证这场比赛的结果,可急迫想要摆脱常青的想法盖过一切,让他压根顾不上别的。
“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许定安见他冷静下来,继续道:“放弃比赛不代表要你退出,你有更重要的事……”
对话结束,行程也即将到达尽头,向野奋力将对讲机扔下山崖,被灯光照得亮如白昼的旷野缓缓呈现在眼前。
山地车从人头攒动的内场区后方绕行,顺着废弃的铁路轨道,径直朝装饰成VIP观众席的集装箱区域而去。
向野目光默然地看着这一堆形色各异的赌徒,心中升起嗜血的狂念。
在情绪脱缰的瞬间,指尖在衣兜里触及一片细腻的绒布,向野心中一动,掏出那暗红色的小盒。
磁吸卡扣在掌心轻巧地开启,流动的光影下,一颗暗蓝色的星空棒棒糖映入眼帘。
向野登时愣在原地。
- “这次我不会让你有退回去的机会。”
- “那时候我大概就想过,我不要你一个人站在水里。”
是宣告也是承诺,犹如在耳。有什么炙热滚烫的东西从胸口漫溢而出,眼眶被热意填充得酸胀无比,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向野缓缓阖上盒子,紧攥进手心。
颠簸停止,山地车停在一叠错落搭放的集装箱前,无数的视线聚焦而来,向野跨下车,抬眼向上,镇定自若地同高站在二层之上的常青无声对望。
第72章 斗场
脚步踏在铁皮上的声响混乱驳杂,赌桌上牌码搓砸的噪声、杯盏碰撞、男人和女人的调笑,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灌进耳朵里,宛若跗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