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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133)

作者: 文盲土拨鼠 阅读记录

妈妈住院以来,爸爸没有心情打扫卫生,姨妈们分工合作,扫地、拖地、洗衣、洗碗。

池岩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向她们一一道谢。

姨妈们让他不要客气,说我们是一家人。离开之前,她们叫住我,问我:“白意,你回来多久了啊?”

“快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啊?”

“没事,我的工作时间、地点都很灵活。”

“那也不是办法呀,如果你们公司就你一个人远程上班,对你未来的发展会有影响吧?尤其现在找工作困难,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会被公司开除的吧?……”

“我想留在妈妈身边。”

“你妈妈最怕的就是影响到你们,她现在身体情况好转,接下来的化疗我们会陪着她。我们几个姨妈,加上你爸,搭把手很容易。”

“工作没有她重要。”

姨妈们面面相觑,瞥了池岩一眼,“你爸为了照顾小水已经辞职了,我们几个姐妹打算先凑一凑,希望能帮上一点忙……”继而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说,“就是不知道根治这个病需要多少钱。”

我一怔。

她们把话说得更加明了:

“你也得去帮帮你哥。”

我后知后觉,头皮一阵发麻。

我把池易暄一个人落在了遥远的北方。过去一个月,我们天天都会视频通话,聊的永远是妈妈的病情。有时候我们找不到话说,就在无言的沉默中挂断电话。

我从未问过他:你过得怎么样?

妈妈就在我身边,触手可及,我伤心的时候还有爸爸、姨妈可以诉苦。我哥成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远方的他却无人可以依靠。

我当即就落下泪来。姨妈们把我围进中心,“这里还有我们。”

她们七手八脚地帮我擦掉眼泪。

“你安心回去吧。”

第89章

临走的那一天,我和妈妈告别,告诉她我和哥哥过两个月就回来看你。她拍了拍我的背,说要送我去机场,我破涕为笑,说你可真够行的,知道我和老爸不会答应,还要说这种屁话。

妈妈也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出发时我让爸爸在家门口停一停,因为我看到妈妈从客厅的窗口探出头来。

她在我面前总是戴着那顶黝黑的假发,远远看过去像个被涂实的句号,我看到那个小黑点从窗沿边冒出来,好奇地向楼下张望。

她看到了我,冲我挥挥手。我降下车窗,向她说再见。

“太冷了,把窗户关上吧。”我大声向她喊道。

小黑点大幅度点点头,伸长胳膊将玻璃窗费力合上。我们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对望,直到池岩再次发动引擎,妈妈的身影才落到我的视野之外。

无云无雨,天是朦胧的灰。我和池岩在航站楼前分别,走之前,我问他妈妈住院到现在总共花了多少钱。

他说没有多少。

“爸,你就告诉我吧。”

南方的冬天几乎要过去了,风尚且冰冷。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用指尖在我的手心里写字。

先写下一个2,再划下一个圈。

20万。

“有医保和保险,我们应该只需要付一点。”池岩将手揣回口袋,语气故作轻松,催促我快进机场。

付一点,到底是多少?

我在医院呆了近两个月,没事会和病友们聊天,知道很多药都不给报销。

妈妈吃的维奈克拉,一盒14片,要5000人民币。

医生给她打的人免疫球蛋白,按体重收费,她很轻,一次也要2万多,打一次管15天。

我走进航站楼,才想起来还没有和爸爸说再见,然而车窗后的他没有看见我朝他挥手,不需要再在儿子们面前伪装的他终于得以脱下面具,我看到他机械性地握住方向盘,直视前方的眼睛里毫无生机。他好像再也不会高兴起来了。

飞机上的信号格不满,阴云密布的天空让人难以分清白天与黄昏。我给我哥发了一条“登机了”的微信,然后拉下遮光板,第一次连续睡着了三个小时。

·

北方的冬天还未完全结束,我按照南方的天气穿衣,落地才感到寒冷。池易暄来机场接我。我被人流推挤着,看到他的瞬间脚步一顿,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没想要流眼泪,我们说好要像妈妈一样坚强,可是我一眼就看出池易暄瘦了,他站在寒风中,瘦削的肩像要划破暮色。

“哥。”

只叫了他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朝我跑过来,抱住了我,胸膛相贴的瞬间,我才感觉自己的双脚踩到了地面。

“没关系。”他低声回应我。

是在说妈妈生病了,没关系;遇到困难了,没关系?

还是在说,我把他忘记了,没有关系?

风好大,吹动命运的帆。他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一手牵着迷路的我,一前一后。月亮高悬在头顶,我抬起头寻找着答案,它却对我们的失落视而不见。

池易暄开车带着我回到公寓,家门推开,却发现它与以往大不相同:

他的客厅里堆满了打包好的大小纸箱,积木似的垒高,月光给它们打上一层银色的阴影。

太过陌生,我没往里走,怔怔地转向他:

“哥,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要搬家了。”池易暄牵过我的手,拉着我进了屋。

我哥回来不过才一个月,就看了房、签了合同,卖掉了容易出手的家具,准备搬到更便宜的小区。

沙发、餐桌、书桌、电视、茶几、和人体工学椅都被他卖了,大件家具里只剩下一张双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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