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和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他放下狼毫,过来行礼。
焱极天笑吟吟地扶起他,沉声说:
“老皇叔免礼,今日散朝后,皇侄带无雪出来走走,她过惯了宫外的生活,不喜被宫里的规矩束缚。”
“娘娘性格洒脱,天性使然。”老皇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无妨。”焱极天扶住他的手,过来看小孙儿写的字,手在他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拍,赞道:“写得不错。”
“谢谢皇上。”小孙子脆生生地答了一句,从椅子上跳下来,给他行礼。
“真懂事。”
越无雪笑眯眯地拉小家伙的手,他仰头看了她一眼,大声说:
“娘娘真美,比我家梅花还要美。”
“唷,这小嘴巴真甜。”越无雪弯下腰,去捏他的小脸蛋,他嘻嘻一笑,跑去一边玩去了。
“太调皮了。”老皇叔摇头,令人煮上好茶,请二人入座。
越无雪还在看桌上的字,铺开的宣纸上,有副字墨迹还未干,上书:
“回忆去岁,饥荒五、六、七月间,柴米尽焦枯,贫无一寸铁,赊不得,欠不得,虽有近亲远戚,谁肯雪中送炭。”
她想了想,从腰上解下自己的楠木狼豪,挥笔就写:
“侥幸今年,金殿头、二、三场内,文章皆合适,中了五经魁,名也香,姓也香,不拘张三李四,都来锦上添花。”
老皇叔低声念完,怔了半晌,向越无雪抱拳作揖。
“雪贵妃果然文高八斗。”
“不敢当,正巧喜欢这些。”越无雪抿唇一笑,把笔搁下。
“皇上和雪妃是否为立后之事而来?”老皇叔也不绕圈子,开门开山。
“无雪只是不知,老皇叔和各位大臣到底为何对无雪不满。”越无雪小声问。
“并无不满,只是雪贵妃不适合做皇后。”老皇叔太过耿直,直接了当地道明心思,“雪贵妃是越雷之女,而如今越雷早已投\敌,雪贵妃又曾有过随阿罗出逃之事,满朝皆知,一国之后,当母仪天下,代表天下女子之典范,是天下女子学习的榜样……所以,雪贵妃不合适。皇上和雪贵妃若心心相映,也不必图这个名份,皇贵妃已是极好的名份,不要再强求后位,也皆大欢喜。”
“那春衣呢?”越无雪又试探。
“皇后合适,因为皇后无外戚,不怕外戚干政,她与皇上是少年青梅,她当皇后,代表皇上深情,她性格又温柔,不会像当年太后一样,令各宫主子无法生|育,皇族子嗣不旺,所以最适合主持后宫。”
越无雪耸耸肩,又提笔写:“瘦石寒梅共结邻,亭亭不改四时春。须知傲雪凌霜质,不是繁华队里身。”
“看样子,我和皇上只能这样了。”她放下笔,淡淡地说了句。
“这首咏松诗写得妙,雪贵妃也算是才华横溢,今后一定能教导出优秀的皇子,春衣皇后身体欠安,不能生养,雪贵妃以贵妃之名,行皇后之实权,于皇上和雪贵妃来说,并无损害。”老皇叔抚须点头,眼中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她字的赞赏。
“此诗非我所写,我只是见老皇叔这里的青松长得好,一时间想起了这诗而已。敢问老皇叔,那悦颜公主可是要娶?”越无雪笑了笑,又问。
“那是自然,联姻素来是修好的重要手段。”老皇叔点头,可是脸色不免有些尴尬。
“老皇叔,今日也未带别的好礼,一坛好酒,祝您福寿天齐。”越无雪笑笑,让人抱上酒坛。
老皇叔道了谢,连忙让人接过来。
越无雪在院中四下看着,清脆地说:“老皇叔,无雪的酒是自酿,取材便宜,比不上这来自东陵国的墨砚,也比不上这世间难得的胡域泪竹宣纸,老皇叔切莫嫌弃才好。”
老皇叔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唇紧抿着,憋不出话来。
这些东西,都是稀世难得的,尤其是纸,是胡域皇帝专用,一年才产得数十斤。老皇叔不好金不好银不好女人,就好这些墨砚笔纸。
看样子,三王爷和悦颜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
“果真是嫁不出去了么?功夫都作尽了,要和我抢相公。”越无雪又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一句。
焱极天转脸看她,她却抿唇一笑,拉着焱极天的手就走,“我们不要叨扰老皇叔了,去逛逛吧,闻七也不知气消了没有。”
老皇叔涨红了脸,送二人出来了,才抹了一把汗,扭头对仆人们说:
“还不去把墨砚纸张收起来,还给三王爷去,本王今日可丢尽了脸面了,去把大门关上,就说本王病了,任何人都不见。”
仆人们匆匆去忙,王府大门轰然关闭,一对石狮立于府门口,瞪大眼睛盯着路人。
焱极天和越无雪骑于马上,慢悠悠地穿行于街市之中。
此时,夕阳斜抹,残红遍天。初秋的风略带了些凉意,钻进她的脖子里。
“无雪,你让老皇叔的脸都红了。”焱极天低声说。
越无雪皱皱眉,仰头看了看红透的半边天,小声说:
“老皇叔对我和春衣的看法,我信他是真心,只是悦颜的事上他收了点好处,反正你要纳妃,多纳一个,少纳一个没什么区别,他是觉得成人之美,锦上添花而已。”
焱极天笑笑,低声说:“各国使节过两日便走了,提她做什么。”
“只怕她不愿意走,在这里上窜下跳,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她跳累了,拿我出气。”越无雪抿抿唇,也笑起来。
“谁有本事拿你出气,你不会去绞了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