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梁愈忠说,老梁家曾经最辉煌的时候,就是老梁头刚刚从县衙回到金鸡山村购置屋舍田地落户的时候,那会子老梁家的田地加在一块统共有七八十亩呢,老姜头还有村里几个其他和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子。那会子都是老梁家请来的帮工。
后来老梁头和谭氏成亲后接二连三的生孩子,抚养孩子。起初梁愈驹和梁愈林还被送去了私塾启蒙,梁愈林读了几年就不想上学回家来务农了,梁愈驹一直读到娶了金氏生了梁礼辉后,还是啥名堂都没考到,眼瞅着梁礼辉也到了上学启蒙的年纪,老梁头这时候才把致仕的希望从梁愈驹身上转移到梁礼辉身上。
在这样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老梁家都是靠着那七八十亩的田地的收入,来满足一家人的丰衣足食,在金鸡山村也算得上是殷实且排的上号的人家。
但后来梁愈驹都二十开外,还一事无成,回来务农远远不及打小就跟庄稼地打交道的其他兄弟们,于是,老梁头顾念他好歹肚子里有点墨水,便从家里的七八十亩田地里,拿了一半出来卖给了牙行,换取的银子作为本钱,虽是以老梁家的整体名义在镇上开了梁记杂货铺,实则,是为了给不文不武又大了年纪的梁愈驹一份谋生的差事,所幸,梁愈驹在做学问方面不雕凿,在经商这块却还是有些天赋,梁记在他手里打理的,也还算有所小盈。
“我爷奶家以前田地有七八十亩呢,后来开铺子卖了四十亩,再后来,家里的孙二孙女们陆续出生,多一个人就多出一张口,加之我爷奶把我礼辉哥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他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和其他手札之类的东西,都忒耗钱呢。后来又卖了十多亩地来补贴,也再请不起帮工了,不过,我爹我娘我叔和二堂哥他们也都大了,一家子的劳力也能勉强的做的过来。”提及购置田地的事情,锦曦不免把老梁家的情况拿出来跟孙玉霞说道。
孙玉霞砸吧了下嘴巴,道:“我也听我娘说,那会子把你娘许给你爹,媒人就说老梁家是金鸡山村的大户人家,家里不止有良田三四十亩,还在镇上开着铺子,亦农亦商,我姐嫁过来,直接做三少奶奶……”
锦曦抿嘴一笑,道:“媒人的两片唇,真真是厉害,像我娘那样的三少奶奶,太难寻了……”
“好了,咱不说别家的话了,小姨打心眼里赞同你购置田地,多多益善,往你娘三少奶奶做不成,做个收收租的地主婆还是成的!来,赶紧把衣裳收拾了,你桃枝表姨那边正热着饭菜呢,怕是一会子就要过来喊咱吃饭了!”孙玉霞催促道,麻利的把锦曦的行礼打好包。
“咦,对了小姨,你有没有觉着,桃枝表姨近些时日,好似脸色红润了不少,而且,也比从前在我家那会子,更爱说说笑笑了呢。”锦曦道,她这趟来县城,虽一直在为了马家的事情奔波,但还是留意到了桃枝的这些细微变化。即便被马家兄弟的事情困扰,然桃枝表姨的眼底,却再不见往里那枯木般无一丝生气的黑色,相反,有一抹光明一抹生机甚至。一抹明丽。
锦曦暗暗为桃枝表姨的这些细小变化而打心眼里的高兴,孙玉霞微愣,咯咯笑起来:“呵呵,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告儿你啊,她那是……”
“玉霞,曦儿,饭菜端上桌了,赶紧过来吃饭啊!”孙玉霞的才刚刚起了个头,屋外。桃枝探进半个身子,微笑着朝里面招呼。
孙玉霞赶紧打住话腔,锦曦忙地道:“诶。这就来了,表姨你先去吧。”
桃枝目光闪躲了一下,又接着道:“那个,曦儿,你二哥也过来了。说是听说了你明日家去的事,他正好砖窑的那边的活计也做的差不多了,想跟你明儿一道家去。”
孙玉霞对锦曦挤眉弄眼了下,锦曦笑了下,对桃枝道:“那好啊,我们一道雇车家去。有二哥一道,就不用大姨夫送了。诶,表姨。二哥这会子过来,铁定没吃饭,你给多添双筷子呀!”
“嗯,我这就去。”桃枝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欢喜。转身走开了。
这边屋子里,孙玉霞咯咯笑起来。拍着锦曦的肩道:“诺,这下你瞧出来她为啥爱说笑了吧?梁礼胜可是她的那一记良药呢!”
锦曦轻推了下孙玉霞,道:“小姨,你可小声点儿,仔细惊吓了桃枝表姨,人家现在还是怀揣着小心思,像那果子还没熟透,可别到时候大好的事情倒被你给吓黄掉了呢!”
“要真被我这几句笑话就给笑黄掉了,那也算不得真情意。不过,照着眼下的形势来看,梁礼胜那小子对你桃枝表姨,是真的好,就是你桃枝表姨以前遭遇不好,心寒了太久。”
“只要我二堂哥是真心,桃枝表姨的心,总会有被捂热的一日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赶紧的吃饭去!”锦曦说道,拉起孙玉喜爱出了屋子,来到前面的铺子里。菜已经端上了桌,孙大虎孙玉宝正拉着梁礼胜落座,桃枝从一旁取了温好的米酒过来,给几人一一斟满。
锦曦跟梁礼胜打过招呼,在他右手边坐下,目光扫了眼梁礼胜周身,瞬间感觉出一些他的不同来。这种不同,不是明显的穿衣打扮,或是从行为举止方面的不同,透出的一种隐隐的气质的不一样。
以往的梁礼胜,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很纯粹的,乡下庄户小子跟泥土巴打交道的气息,不怎么修边幅,身上经常是带着阳刚和浓烈的汗水气息的,头发基本都少有整洁不沾泥土星子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臂弯和袖口还有膝盖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破了洞的,冬天基本是不穿棉鞋,只穿一双单薄的布鞋且脚趾头的地方有明显的磨损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