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道挺拔的身影定定的伫立,这一声对不起,晚了二十年,真的是太迟了。
“阿川,进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你的爸爸。”赵家成握住了叶明川冰凉的手。
叶明川的眼睛合了合,两滴泪潸然滚落。他的手从赵家成的手心里抽出,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叶之林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够再看上一眼自己的儿子,他这一辈子,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原配的妻子和这个儿子了。
“阿川……”见到那缓缓走近的熟悉的容颜,他的眼睛里冒出了许久未有过的亮光,哆哆嗦嗦地想要抬起身子,但行将就木的他,虚弱得只剩一堆皮骨,根本无力坐起来。
他只能颤颤威威地伸出他枯瘦的手,伸向自己的儿子。
叶明川的身形在床边停住,潜意识里,他有些抗拒父亲那主动伸出的手。在他的生命里,这三十多年的生命里,他的父亲除了拿着拐杖要敲他,除了疾言厉色、暴跳如雷,从没有过此刻的虚弱和渴望着他过。
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再怎么样,他也是他的父亲,不是吗?他给过他生命,把他从一片虚无变成有血有肉的一副身躯,他也给过他富裕的生活。
他的手被叶之林那双枯瘦的手攥住了,感受着手心里那年轻的,有力的手,叶之林老泪纵横,“孩子,爸爸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呀!”
叶之林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悲痛揪紧了心,他内心的愧疚盈满了他的胸臆,他想好好补偿眼前的男子,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可是他已经行将就木。就连握着他的手都是那么的力不从心。
“阿川,把你母亲的坟迁到叶家的祖坟里,好吗?她曾说过,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鬼。”
“那是以前,妈从离开叶家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渴望是叶家的人。我想,她一定在为说过这句话而后悔。”
“阿川。”叶之林眼中的愧疚又涌了上来。他忽然又抓紧了儿子的手说道:“那么,我死后,你带着我的骨灰,去见见你的母亲好吗?让我去跟他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妈不会想要见到你。”叶明川立时打断了父亲的话。
他的话让叶之林心底的期翼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下去。是呀,从他狠心地向她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想要再见到他了。他的眼里的神色迅速地颓败下去,老天,你为什么让我发现得这么迟……
两天之后,叶之林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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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个叶老头,还真便宜他了,做了那么多的孽,阿川竟然原谅了他。”苏婷轻啜了一口咖啡说道。
惜然笑道:“他也很可怜,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的儿子被他间接地差点害死。”
苏婷轻哧了一声道:“那叫活该!谁让他有眼无珠,拿个驴粪球子都当珍珠!”
惜然扑的笑了,“瞧你这张嘴!”
苏婷也笑道:“我说的是事实。”
“好吧,是事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咖啡,时间慢慢地流逝着,苏婷忽地又道:“叶之林的葬礼你会不会参加。”
“或许吧。”惜然漫不经心地搅弄着杯子里的咖啡。
三天之后
北京八宝山殡仪馆,哀乐声声,挽联重重,惜然和各路参加葬礼的人一起鱼贯地过去吊唁叶之林。虽然这个人生前并不曾待见她,但他必竟是叶明川的亲生父亲,他死了,她是应该过来吊唁的。看着前面摆放着的叶之林的巨副照片,那张看起来仍然是强硬的一张脸,她别开了头,这个男人,他死时,应该是极后悔的吧!
叶明川和他的堂哥堂姐站在一起,穿着孝服,神情木然地接受着鱼贯而来的握手加安慰。
惜然过去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深深地看了看叶明川,这是他受伤去了加拿大之后,她和他第一次见面。
他仍然高大,面目也仍然漂亮如昔,但却没有往日的神彩。他的眉毛是微微揪着的,他的神色黯然,在默默地接受着叶之林生前的同事朋友的握手,在麻木地听着那些人的口中吐出的‘截哀’两字。
惜然看着他,她知道,往日那个张扬不羁的叶明川再不会有了。
她默默地随着悼念的人流走过去,微凉的手握住了叶明川的。他的手僵硬的,缓缓地将她的手握住,“保重。”她如此说了一句,叶明川压抑地‘嗯’了一声。
人流匆匆,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地过来,惜然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悼念还在继续,惜然受不了那压抑悲痛的气氛,快步地向着外面走去。到了殡仪馆的外面,她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正想找辆出租车,一辆白色的车子滑了过来。
“上车吧,我载你回去。”车窗打开,露出林若谦那张清俊的脸。
惜然哼了一声,“你林大总裁的车,我哪坐的起。”她一扭头,又继续向前走。
她以为,或许,或许林若谦的车子会跟过来的,但是身后只响起一声轻笑,继而,那白色的车子竟是从她的身旁开了过去,然后越开越远。
惜然的心头有火苗子簌地窜了上来。该死的林若谦,你就等着一头撞死去吧!
她愤愤地跺了跺脚。
回到D城,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她却是心里仍然地烦躁。
“苏婷,出来,陪我。”
她咬着牙,给好友打电话。
苏婷道:“我这儿正在家棋家呢,明天再去陪你吧!”
“你这个死妮子,你重色轻友!”苏婷的话音一落,惜然几乎是跳着脚的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