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李深挑眉,凝视着李湛的神情,缓缓用刀抵在了李见素脖颈上,“我从前以为,你人前待她极好,人后轻贱于她,是因为你心中对皇室不满,可按照现在事情的发展来看,你一直都是皇上的人啊,你怎么可能真的轻贱唐阳公主,除非……”
李深将刀刃微微收紧,李见素吸了口冷气,感觉到了那把刀上带的冰凉。
李湛袖中的手,已经握住短刀,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冷冷望着面前二人。
李深接着道:“除非你是为了引蛇出洞,想让暗中盯你之人认为,你对皇室不满,这才敢出手拉拢你,对么?”
“是对是错,如今有何重要?”李湛冷声道,“你还看不明白吗?唐阳公主于我和皇室而言,只是棋子,事已至此,你拿她岂能威胁到我?”
似是怕李深不信,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应当已经知道,圣上根本不在太极宫,他连太子与郑太后,都未曾带离,还会在乎一个毫无血缘的唐阳公主?”
这一点极具说服力。
正如李湛所说,太极宫中不见皇帝,但太子却在东宫,看来当今圣上设下的这场局,并未与太子说过,他连自己亲定的储君都可在关键时刻不管不顾,的确不会顾及李见素。
但皇帝不顾,不代表李湛也会不顾。
“威胁不到吗?”李深手上力道加重,一道极细的红痕出现在李见素白皙的脖颈上。
李湛额头上的青筋,终是忍不住跳了起来,“她好歹救过你的命。”
“是啊,但我方才已经还了。”李深终是笑出声来,“李湛啊李湛,你若当真不在意她,为何还要费心思将她从梨园救出,可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会跑回皇城,去寻她的太子阿兄。”
李深说完,厉声喊道:“唤你的人退下!”
见李湛未动,李深手上力道眼看再次加重,李湛终是僵持不住,抬手朝身后道:“都退开!”
军令如山,将士们虽知不该如此,却还是依照命令,让开了一条路。
李深笑容更深,附在李见素耳旁低道:“没想到你又救了我一次,那我便看看,他待你到底在意到哪个程度?”
李深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又对李湛道:“你,下马。”
这一次李湛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跳下马道:“你用我来做人质,的确要比用她好过百倍,便是挟我去我阿耶面前,不也有胜算?”
李深嗤道:“谁说我要换人了,我就不能两个都要?”
他朝李湛勾了勾手,“把你袖里的刀扔了,去将你马上的缰绳卸下来,自己将手捆了。”
李湛无奈,扔出短刀,卸下缰绳却未捆,蹙眉问李深,“我自己捆?”
李深有些不耐烦道:“别装蒜了,你堂堂茂王世子,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李湛深吸一口气,自己捆了双手,还有嘴来打结,带系好后,举起手给马上的李深看。
李深朝他弯起一边唇角,“李湛,你是头一个将我骗得这般惨的……”
说罢,他终是将李见素脖颈上的刀收起,用马鞭勾住李湛手腕上的缰绳,他双腿轻轻一夹,马儿朝着前方走去。
待走出禁苑,李深驾马的速度便越来越快,待彻底看不清身后的兵士之后,李深忽然用力驾马,马儿飞速跑起,李湛跟了两步便被飞奔的马儿拖倒在地。
“求求你了……他这样会死的!”马背上,李见素哭求道。
“你放心,他没那么容易死。”李深的速度丝毫未见。
李见素一面继续哭求,一面从袖袍内又摸出一根银针,却没想到,马儿忽然痛苦嘶鸣,朝地上倒去。
李深立即松开李湛,抱着李见素在快要坠地时,用背垫在李见素身后,两人抱在一起滚了数圈,终是停下。
李深脸颊处被地上的石子割出一道口子,他用手背擦了一把,浑不在意,扶起李见素着急问她,“可伤到了?”
李见素面露痛苦地捂住膝盖,一开口声音都在发颤,“应当是扭了膝盖……”
“可还能走?”李深问道。
李见素用手擦掉眼泪,紧咬着唇,试着起身,可刚一用力,便痛苦低细眉拧起,整个身子都朝下跌坐,李深一把将她揽住。
“我、我走不了……”李见素道。
李深狐疑地看了眼她,似是不信,但也没说什么,便这样半揽半抱着将她拉起。
李深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也在方才坠马时不慎错位,他低头咬住李见素的衣袖,直接用那错位的手肘朝身后树木用力一撞,空气中传来“咯噔”一声,李深将衣袖吐出,缓缓转了转手臂,觉得似是已经归了原位,便带着李见素来到马儿身旁。
怪不得方才马儿叫得那般痛苦,原是肚子上被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此刻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我说了,他没那么容易死。”李深上前拔刀对着相伴自己多年的马,给了它一个痛快。
此刻的李湛,手上缰绳已经打开,半撑在地上,扶着一棵树,艰难地爬坐起身,他靠在树干上,衣衫已在拖行中被磨损的破破烂烂,往日那张俊美的脸,也是沾满泥土,乍一看都让人无法辨认得出。
李深啧了一声道:“李湛,你也有今日。”
说着,他手持短刀缓步上前,李见素却是直接将李深抱住,“不要管他了,趁着追兵未到,你自己逃吧!”
“逃?”李深冷笑,“没了马,我还能去何处?从那边山崖跳下去?”
李深轻抚着李见素的发丝,难得一见的柔了声音,“我若跳崖,你可愿随我一同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