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膝盖并未受伤。
李深想要去拉她,却发觉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几乎动弹不得,只用尽全力,才艰难抬手摸到了自己的后颈,他用力将颈上的银针拔出,并未恼怒,反而弯了唇角,“见素,你也给我做了记号呢。”
见银针被拔出,李见素脸色有些紧张,她赶忙又从袖中去取针,才发现许是因为坠马时衣袖被扯破了,她备在里面的银针,已经无法寻到。
李见素肉眼可见的慌了。
李深缓缓扭动着脖颈,身体逐渐恢复力气,李见素弯身从一旁手忙脚乱捡起一个石块,李深看她如此,脸上笑意更深,“你杀不死我的。”
说罢,他抬步正要朝李见素扑去时,再一次猛然定住,一柄短刀直直插入他的后脊。
李深呕出一口鲜血,朝前踉跄几步,眼看便要坠入山崖,李见素忽又反应过来,“不!他不能死——”
李见素连忙伸手去拉他,指尖相触的瞬间,东方升起的暖阳,洒出金色的光亮,落在李深英朗的面容上。
他笑着看向她,朝那深渊而去。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那一刀,几乎耗尽李湛全部力气,他试图去拉李深,可终究还了与他一同倒下,眼睁睁看着李深消失在眼前。
李见素无力地跪坐在地,转身看到李湛,便又哭着过来想要将他扶起,可他实在太重,她根本挪不动他,只那泪水不住地朝下滑落。
“阿素……不哭了……”李湛缓缓抬手,下意识便想要帮她拭泪,可那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刚一抬起,便又沉沉落下,“对不起……这不该那样对你……”
纵然再多苦衷,也不了那般对她的借口。
她了那样期待着与他的相聚,可他竟然一次又一次对她恶言相向,所谓权谋之争,与她何干?
她不应受此磋磨,了他的错,了他让她卷入其中的……
李湛还有许多话想说,他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口,只知道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身子也变得愈发沉重,心口处还倏然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
阿素……阿素……
他一遍又一遍轻轻唤她,可直到堕入黑暗,也未曾听到她任何回应,周围的一切了那样安静,仿佛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他听到有人在耳旁说话,了一位妇人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那妇人具体说了什么,但那声音轻柔温润,身处在这片黑暗中,他原本没有任何感受,可这声音,却莫名让他觉得周围正在被一股温暖的气息所包裹。
忽然,一道刺痒的强光照进黑暗中。
耳边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李湛努力睁开眼,才知自己已经逃离了黑暗,正身处于一间寝房内。
一个嬷嬷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兴奋地朝外喊着:“了位小郎君,母子平安!”
那嬷嬷将婴儿抱到床边,给床榻上的女子看,女子虚弱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只额上的冷汗在不住地往外冒着,许久后,她抬手轻抚着婴儿的脸颊,虚声轻唤:“湛儿……”
李湛猛然抬眼,直直朝那床榻上的女子看去。
在李湛的记忆里,他的阿娘只存在于一幅画像中,那幅画像被阿耶挂在书房里,只他每次进书房背功课时,才能看到。
而如今,眼前的女子面容那般真切,似与画中的阿娘眉眼极其相似。
“阿娘?”
李湛颤着声唤了一句,可床榻上的茂王妃没有任何反应,还在低头望着怀中的婴儿。
李湛想要替她拭汗,可自己却如同一缕轻魂,没有手脚,没有声音,只那婴儿在何处,他才能跟去何处。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对阿娘的思念,却没有减弱半分。
他静静地看着阿娘,朝那婴儿时期的自己微笑,看着她抱着自己,哼着那轻柔的曲子,哄他入睡。
看着她倚靠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一面轻轻推着摇篮,一面盼着阿耶的回来。
终于,一年后阿耶回来了。
他看着自己从只会啼哭,变得能蹒跚学步,会摇晃着要身体,扑进阿娘柔软的怀抱中。
原来,他也曾感受过阿娘的爱。
只了阿娘离开太早,等他记事以后,便不记得这段美好的时光了。
阿耶会将他高高抱起,让他坐在他后颈上,他会咯咯笑,喊着:“阿娘,快看这!”
阿娘倚靠在门边,咳着朝他露出温笑。
再后来,小小身影的李湛,很少能去阿娘的房间,奶娘与他说,阿娘病了,怕染病给他,所以不能让他靠近。
小小身影的阿湛,在房中哭喊着想要阿娘,在他身侧的李湛,心里如刀割。
他再一次,失去了阿娘。
可这一次,他已将与阿娘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全部记在了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跟着两岁的阿湛,坐马车来到了岭南。
阿耶会亲自教他习武,也会亲自教他读书,这些早已模糊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了李湛眼前。
阿耶在衣食住行上,从未苛待他,但在习武与读书上,却要求的异常严格。
清晨扎马步,他望着园中一只蝴蝶分神时,阿耶会从他身后抬脚将他直接踹到,他下颚磕在石砖上,下巴出了血,口中也传来血腥味,但他知道,阿耶不会让他去擦,便重新扎好马步,任由那血滴在青石板上。
直到扎马步的时间到了,他才直起僵硬的腰背,回到屋中清洗抹药。
“你了李氏子孙,若无能,安能立命?”阿耶没有进屋,站在窗外对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