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夫人应得的,谁不知道,整个茂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夫人劳心劳力在打理,人家要宴请,自得是将帖子递到夫人手中啊。”一旁附和的便是赵妈妈。
崔宝英想起之前装病的委屈,如今在看眼前这片萱草,不免心里得意,“清和院那个毕竟是公主,阿湛再是不喜欢她,也不敢做得太直白,只得委屈自己,日日躲在那白渠,连王府都不敢回。”
“夫人莫要忧心,”赵妈妈宽慰道,“白渠那边虽然荒凉,但好在世子身旁有贴己之人,不会让他受苦的。”
崔宝英拿帕子点着眼角,与赵妈妈继续朝廊道那边走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皆是李湛过得如何不顺,她心中如何心疼,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李见素。
直到两人声音彻底不见,采苓才结结巴巴对李见素道:“她们方才那意思……是、是说世子养了……”
外室那两个字,采苓实在难以道出,可言下之意也再明显不过。
她此刻也终是明白过来,白芨那日为何会劝李见素去白渠寻李湛,许是她早就看出了端倪,却不好直说。
“公主,我、我们要不要……”采苓都快急哭了,可李见素却没有露出半分急色,只盯着眼前这片萱草,平静到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采苓不敢再开口,只静静地陪着她坐在此处。
许久后,日头渐落,李见素紧了紧衣领,起身道:“回去吧。”
从西园走到清和院,平日只需一盏茶的工夫,李见素却觉得今日她走了许久,都还没有走到。
待终于踏进清和院时,她却又忽然顿住脚步,抬眼看向采苓,“我要去白渠。”
“啊?”采苓愣住,下意识就想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可当她对上李见素的那双眼睛时,骤然间什么都懂了,“好,我这就叫人去备马车!”
采苓跑着离开,李见素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抬眼看着夕阳渐落。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戌时,天已暗下。
折冲府外,王佑牵着马匹,等了片刻,府门拉开,李湛一席紫衣,翻身而上,他与王佑叮嘱一番,策马而去。
他觉出不远处似是有人在跟,他没有理会,直至长安城外以北的一处院子,才翻身下马,轻叩门栓。
院子外点着两盏大红灯笼,将他俊美的面容映得添了分魅惑。
开门的是一位女子,身材姣好,面容娇媚,正是李见素与李湛成婚第二日,去瑞和院时,崔宝英想送去清和院的那位,名为如意的婢女。
“等等,有人盯梢。”
原本如意开了门便想退开,可李湛低沉地道了一句,让她顿时明白过来,她上前一步,面带娇羞的朝他嗔怪道:“世子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李湛笑着温声哄道:“我的过,不该让你久等的。”
说着,他轻轻撩开挡在如意额前的一缕青丝,又问:“可备了热水?”
如意红着脸颊点了点头,二人终是合了院门,朝屋中走去。
待走进屋,如意很快便将门窗合紧,推开书柜后的暗门,李湛走了进去,如意又将暗门合上,随后她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是男子低笑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女子娇柔的叫喊……
长安城外七十里地的一处驿站。
郑盘抬脚踩在椅子上,胳膊搭在膝盖处,仰头喝了口酒,与那押送他的解差道:“那婊子染了花柳,你可知是谁给她治好的,便是那青山观里给人义诊的方士。”
说罢,他捏起一粒花生扔入口中,“那方士你可知实则为谁?”
解差忙给他又添一碗酒,“郎君快说说,到底何人这般能耐?”
他口中的能耐,不光是指医术高绝,更是指何人如此胆大,竟敢亲自去治,也不怕被传了那病。
郑盘嘿嘿一笑,压身俯到他耳旁念出一个名字。
解差登时愣住。
见他似是不信,郑盘冷笑,仰头又是一碗酒,“那贱人知道太子只是玩玩她,给不了她名分,在宫里遇见我以后,就死了命的勾我,眼看勾我不成,也不知耍了什么心机,这才封了个公主……”
他打着酒嗝儿道:“你放心,我姑母太后怎么可能看我在岭南受苦,待翻过年后,我随意立个功绩,还是得回京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的!”
说着,他晃晃悠悠拿出一块玉佩,按在解差手中,向他保证,“你我日后便是兄弟,待我回京,自是少不了你好处!还有你兄长叫什么来着?待我一到岭南,便书信一封给我阿翁……”
夜阑将晚,狂风骤起,深秋的黑云沉沉压下。
郑盘哼着小曲儿,被解差扶上了二楼客房,他歪在榻上,朝解差挥了挥手,解差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郑盘方才酒后的那番允诺,并非狂言,而是早在他出城前,郑家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他此番与其说是流放,不如说是游历,待到了岭南,没了长安的拘束,他郑盘只会更加自在快活,可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明明那贱人按照他的指使,四处去传,待传言流出,他不信李湛心中不膈应,不信今上和张贵妃不觉得丢脸,不信太子还愿给李见素撑腰……
到时,无人护她,她便只能来求他。
可这死贱人非要与他作对,说什么也不肯去传,他只是气不过蹬她几脚,却没想她命中该死,竟从栏窗翻了过去,晦气不说,还害得他也跟着遭罪。
郑盘迷迷瞪瞪打了个冷颤,他出声咒骂,“哪个该死的没把窗子关好?”
说罢,他沉沉抬眼,朝钻风的那处眯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