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个咯噔,自己是在怀疑他吗?她刚才还想着林一豆是个混蛋,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比他混蛋一百倍。
子蕊心烦意乱的走着,想到还要一些其他药材,晚上回到屋里,找了这两天要出宫的宫女,拜托她们买回来。
这几天她没有跟林一豆说话,一开口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林一豆每次见了她,也都是犹豫着,最后也没有出声,埋头看医书。
再过两天,就是御药房发布试题招领御医的日子了。
屋里的人把东西买回来之后,子蕊拿着布袋等在假山旁。天气还是很冷,她的心也很冷,自那天见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偶尔在路上碰面,也因有其他人在而没有说话。
等了不久,听见有脚步声,探头一看,蓦离也正看过来,笑道:“等了很久?”
“没,刚来。”子蕊把东西给他,“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蓦离应了一声,见她神色不对,问道:“不舒服吗?”
子蕊摇摇头,想了想又抬头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回壑丘国,会带上我吗?”
蓦离一愣,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脸上已有了凄苦之意:“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
蓦离见她问的认真,才开口道:“壑丘国,什么都没有,没有你的亲人朋友,也没有你习惯吃的菜肴,就连吃的米饭,也都不同。你要重新认识身边的人,要学我们那里的礼仪,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子蕊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迟疑:“那里有你。”
蓦离神色微微一动,已忍不住拥她入怀:“如果能回去,我一定带你走。”
听到这句话,子蕊的眼泪已涌了出来,只要这一句,就可以让她下定决心生死相随。他不弃,自己便不离,就算他是质子又如何,就算丢下一切又怎么样。她伸手抱紧了他,已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回到御药房,心情已舒服了许多。林一豆听见脚步声,动了动头,没有抬起来,眼睛依旧盯在了医书上。
过了一会,他起身熬药,药熬好后,子蕊想过去拿,自从她来了之后,林一豆就很少端药,现在他却主动去拿。她瞥见那木牌上的名字,赫然写着蓦离。
“我去送。”子蕊忙说道。
林一豆拦住她的手:“我去送就可以了。”见她欲言又止,说道,“你不能跟他有瓜葛,一点也不行。我也会告诉他,让他离你远点,否则我就直接禀明主上。”
“你敢。”子蕊瞪着他说道,“你如果敢这么做,我就跟你割席断交!”
话一出口,就见他怔住了,子蕊收不回那话,又不想解释。林一豆默了半晌,还是走了。
子蕊心里又觉得酸楚,从她进宫以来,就只有林一豆这么一个真心为自己的朋友,可是她却那么轻易说出这种话。想着,眼睛已经干涩了。
林一豆回来的时候,见她坐在屋里捣药,想跟自己说话,又好似在忍着。临近这天当差结束,他才说道:“你如果也是为了他好,就不要再接近他。否则他也会被认为是收买宫女,有异心要逃走,这样于他,也不好。”
子蕊怔了怔,明知道他是换了个法子来劝自己,但是却句句在理。她顿了片刻,说道:“他不会连这点也没有考虑的。”
“他既然考虑到了这点,那就该也考虑到了你的处境。他难道不知道跟你在一起会陷你于不义!会把你害死吗?他分明就是想利用你!”
“我不听我不信!”
子蕊嚷了一声,人又往外面跑去。
林一豆看着她的背影,连气也叹不出来。
☆、第十八章 又是一年花开时(二)
宋安然找到宋子蕊时,她正坐在后花园里哭。她看了看地上,被积雪染得有些湿,便走过去要将她拉起身来:“再这么坐着,会着凉的。”
“不要、管我。”
听见她啜泣的声音,宋安然默了片刻,说道:“吃过晚饭没?”见她不应声,又开口道,“林一豆跑来找我,让我把你带出宫去,你又怎么了?”
子蕊一听,人几乎是跳的起来:“什么叫我又怎么了?在你眼里我只会闯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她猛地一怔,眼泪还挂在脸上,“豆子跟你说什么了没?”
“没有,只是让我把你带回家去。”
“我不回去。”子蕊瞪大了眼,人已退了一步。
宋安然说道:“就算我想,也没那个权力。你只要这两年不闯祸,劳役完,就可以回家了。”
“哦。”子蕊伸手抹了抹眼泪,见她不走,说道,“我没事了。”
宋安然看着她半晌,才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用你操心。”子蕊说完,又说道,“除夕那晚,爹爹没有回家陪娘亲?”
宋安然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子蕊头已别向另一个方向,不去看她的眼睛,感觉到她一直盯着自己,才说道:“我那天出宫了,看到爹爹跟那个狐狸精还有小狐狸在一起!”
她说完就想逃,手腕却被她立刻抓住:“你跟谁出的宫?”宋安然质问完,已明白过来,“主上?”
“他要出宫的,我只是跟着他去。”
宋安然忽然冷笑一声:“宋子蕊,你就算是只九命猫,也不够命来活。你以为主上出宫这么大的一件事,后宫嫔妃和大臣们会不知道?你的命在他们看来,犹如草芥,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会嫌多。”
她说了那么多,却不见子蕊有什么反应,低头去看她时,就见她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会离他远点,最好离这王宫远点,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参加纳贤会多好。”
宋安然一愣,感觉到她跟之前,已有了一些变化,但是具体是哪里,她又无法断言。只是现在这样失落的宋子蕊,是她从未见过的。
带着她去御膳房吃了些冷饭,又将她送回屋里,一路走着都是沉默不语。
子蕊刚哭过一场,眼睛和鼻尖都有些红,本来她已长得有点像捏的瓷娃娃,现在一眼看去,有些滑稽。
两人走着,见前面走来一列人,看前面那装束,便知是言非。
问了安,便听见华容娘娘的声音:“这不是宋将军吗?”
宋安然垂头答道:“是,娘娘。”
“宋将军真是姐妹情深,在宫里当差完了不及早回家,还和妹妹见面。”华容又说道,“先起身吧。”
“谢娘娘。”
子蕊起了身,没有去看言非,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距离,距离,距离。
她要安然出宫,在宫外等蓦离。姐姐和林一豆说的都没有错,以自己的性子再在宫里待下去,哪天背后挨了刀都不知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出宫。
华容笑道:“听说春暖花开之时,宋将军就要去镇守边境了。”
宋安然答道:“具体时间还未决定,一切听从主上安排。”
言非开口道:“朝中的事朝上议。”
华容一听,已立刻停止了那个话题,嫣然道:“君上说的是,臣妾僭越了。”
等一行人走远了,宋安然才直起身来,目光又不知投在了远处的哪里。子蕊看着她,心里叹着,或许像姐姐这样性子的人,才适合在宫里长待吧。安分守己,一点事也不惹,对有敌意的敌人,也是海纳百川。
宋安然说道:“如果在宫里有什么事,来找我。我先回去了。”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子蕊一听,这话她每次见到自己,离别的时候都会说上一遍,以前听着会抗拒,现在听来,却是分外的亲切。她嘴上不说什么,脸上却也没有了反感之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窗外照进来的朝阳,躺了片刻,忽然想起今天是林一豆考试的日子,猛地一掀被子,旁边的宫女已嚷了起来:“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