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曜不知挺过了多久,但觉那混沌之气忽然变得柔和,好似一只已经被驯服的野马。然而这时暂时迹象,谢曜不等歇息,记起“大道初修通九窍”,那混沌之气原在尾闾穴,于是先从涌泉脚底冲,再有涌泉冲起渐至膝,过膝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如此循环往复,期间不知又有多少次头晕目眩,意乱神迷,便在中途,谢曜脑海又回想起一幕幕生离死别,不禁怒从心起,胸口起伏,头顶冒出阵阵白烟,倏然睁眼,眼中一片血红。
然而此时正是日升月落的交替之时,透过洞口,正好看见在高山之巅日月同辉。瞬时之间,仿若两盏明灯横扫阴霾,谢曜眼中血红褪去,又恢复一派平和宁静。他沉下心来,这次再不受心魔干扰,左右两手在膝盖上分别打了个结印。所谓日月同辉,正是阴阳调和,刚柔并济,正反相对,林林总总不计其数。谢曜两手支撑,那混沌之气正是“炁”,儒家称浩然正气,无极之功,道家称先天紫气,而佛家则又将其作为金刚不坏之真如。
先天之炁,即为内炁,便是先天功大乘后方能形成,然而却已经非先天功所能使用。
谢曜从涅盘炉中被烈火灼烧,打通三焦玄关,无异于一种捷径。他心下找到门道,便以炁贯通周身,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将劲力布于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能懂得开合,便知阴阳。无极为天地之本始,万物之根蒂,造化之枢机;先天紫气无所不在,遍满十方,不增不减,永恒常存;真如本无生灭,然因无明熏动,起一切相,如水因风,妄波忽动,若风止息。
然而不管是道佛儒三者,都不离日月乾坤,相辅方能相成。谢曜体内之炁已在丹田处积累千丝万缕,但他却还不能能心随意动,收发自如,此时已到了运功最关键的时刻,谢曜周身处处是气,原来静坐练功,必要经过“风、喘、气、息”四个大关,练功之初,幻觉特多,静坐中会突有“万窍洒洒生清风”的感觉,是为“风”关;在这一阶段,最易走火入魔。
谢曜蓦然尖啸一声,竟似龙吟大泽,虎啸空谷。啸声中包含无上内力,震得洞中冰棱扑扑下掉,摔碎一地。
他挺过最为艰险一关,便开始默默养神。
※※※
冰雪初融,绿草茵茵,已是初春季节。丁跃和申屠行冲坐在门前,呆呆的望着玉京峰的方向。
“师父已经走了三个月了。”
申屠行冲摇了摇头:“错了,是两个月二十七天。”
两人互视一眼,唉声叹气。明明谢曜说了会经常下山来看他们,可他这一走竟了无音讯,丁跃忍不住道:“师兄,师父会不会出甚么事了?”
申屠行冲一愣,忐忑道:“不会的,师父怎么……怎么可能出事。”但这话他自己都说得毫无底气。
“师父又不是神仙,他也会生老病死啊。”
两人互相讨论半晌,丁跃蓦然站起身道:“我们去找师父罢!”
申屠行冲犹疑道:“可是……”
“哎呀,大师兄,你怎的如此婆婆妈妈!”丁跃话音甫落,转身走进房里,拿出一捆麻绳,负在肩上,“准备好啦,我们去爬山。”
虽然申屠行冲是师兄,但相处日子久了,他经常被丁跃牵着鼻子走。申屠行冲心中也太过担心谢曜,想着无论如何能见他一面也是好的。他给芦苇的马槽加满草料,锁好房门,将双斧往腰间一别,望着高峰,大声道:“走罢!”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玉京峰而去,初时只觉这高峰虽耸入云层,但也不如何艰险。然而到了山脚下,两人抬头一望,根本不能望到山顶。冷风如刀,丁跃不禁打了个寒颤,先前的劲头也全然消失,哆哆嗦嗦道:“师兄,咱们还是回去罢。”
申屠行冲仰头看了看,一咬牙道:“既然来了,就往上爬!”
丁跃无法,只得上前和他手拉手,两人慢慢地向上登,期间各自都不说话,不知不觉就登到了半山腰。这时候地势陡然拔高,岩石上覆盖积雪坚冰,两人手心尽是虚汗,在半山腰休息片刻,又向上登。越往上,山路越陡,但师兄弟两个腰间系着绳索,你拉我,我拉你,一步一步踩着石头,缓缓向上登。申屠行冲还不忘提醒他:“师弟,你脚踩稳!”
他话音甫落,丁跃陡然一脚踩空,身子倏然下坠,冰雪扑簌簌下落,丁跃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拿出铁扇,重重嵌进崖壁,滑坐在一块突出的冰面上,稳住身形。
两人皆是吓得脸色煞白,申屠行冲气喘吁吁的问:“你没事罢?”
丁跃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摇摇头道:“没事。”
这下两个人再不敢大意,绷紧神经,饿了便靠在山壁上啃带来的馒头,渴了从崖壁上抠一块坚冰含在嘴里。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几日,但见一处断壁,申屠行冲将双斧往断壁上一砍,当做梯子攀登而上。他转身又将丁跃拉上来,两人打量四周,这才发现已然到了玉京峰顶的方坪。
申屠行冲和丁跃皆是大汗淋漓,山顶寒风呜呜地叫着,转瞬二人眼睫毛上便结了一层寒霜。
“妈呀,好冷。”丁跃跺了跺脚,正好看见一处洞口,但见洞口两侧写着诗句,“玉京峰”三个大字跳入眼帘。
申屠行冲见这里便是玉京洞,不禁大喜的奔入:“师父!师父!”
两人钻进洞中,但见一地冰渣,仿佛被甚么东西震碎一般,而洞中晶莹剔透,恍若仙境。申屠行冲一眼便看见寒潭旁盘膝而坐的人,他快步走过去,伸手一摇:“师父,我和师弟来找……”触手僵硬,竟似一块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