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这时方赶来船上,看了眼谢曜,对他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对郭芙沉下脸道:“芙儿,不得无礼!甚么哥哥,叫谢叔叔!”
黄蓉惊魂未定,从谢曜手中抱过郭芙,后怕的吻了吻她脸颊,嗔了一眼郭靖:“芙儿差些出事,若不是曜弟,你忍心让她掉海里喂鱼么?”其实就算谢曜方才没有赶到,黄蓉也能将郭芙接住,但她故意这样说,就是堵得郭靖没法责孩子。
郭靖果然哑口无言,看向谢曜,一脸无奈。
谢曜会意,对郭芙叮嘱道:“下次可别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免得让你爹爹妈妈担惊受怕,记住了么?”他是丁跃和申屠行冲的师父,因此语气里不禁带着教导,郭芙虽小,但也知道不能让郭靖和黄蓉担心,忙点点头:“我知道了,谢叔叔。”
黄蓉惊讶的看了眼郭芙,好笑道:“你今日怎么这般听话啦?”
郭芙吐吐舌头,忸怩的将头埋进黄蓉怀里,却不答了。
几人下了船,往桃花岛深处走去。黄蓉抱着郭芙走前面,谢曜则和郭靖在后面说贴己话叙旧。
“曜弟,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谢曜淡笑道:“好与不好,反正都一路过来了。”
郭靖喊了颔首,叹息道:“你从小便吃苦的多,愚兄与你一比,倒是幸运。有妻有女,夫复何求?”他说到此处,转头看向谢曜,“曜弟,你尚且年轻,今后一人不免孤寂,可曾有过另外娶妻生子的打算,就像我和蓉儿,有了孩子,自然看甚么事都欢喜。”
他心想长兄如父,为谢曜打算也是好意,但却深深的戳中了谢曜的伤心处。
谢曜脚步一滞,立即沉声道:“义兄,此事休提。”
郭靖一想也是自己唐突,道了声歉,说:“但你一个人漂泊江湖,我怎放心的下?这几年都没你音讯,愚兄无时不刻没有不担心你的安危。不如这样,你来桃花岛同我们一起住,大家互相也有照料,再者大师父也想念你的很,桃花岛房屋众多,你爱住哪一间就住哪一间,面朝大海的,隐居竹林的,桃花深处的……”
谢曜听他一路上絮絮,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伸手拍拍郭靖肩膀,打断他的念叨:“我还有两个徒弟流落江湖,总得将他们找到,以免步我后尘。再有,我当年的恶名一直没有洗脱,这段时间重入江湖,便是为了此事。”
郭靖“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男儿家名声很是重要,你人好好的,干么要替人背负恶名。”他顿了顿,“这些年为兄也没有闲着,得了几个虚名,在江湖上尚且能说几句。你若有甚么需我相助,尽管开口。”
谢曜本想婉拒,但想到自己这一事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再说他和郭靖二十多年手足情谊,不分彼此,当下笑道:“届时麻烦可多了,回头再请你喝酒吃肉补偿回来。”
郭靖许久没听他开玩笑,这语气和小时候谢曜捉弄他的安慰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哈哈一笑,反手给他一拳:“今日你在为兄这里,敞开肚皮吃,让你好好尝一尝丐帮帮主的手艺!”
黄蓉听他二人老大不小还没个正经,回首美目流转,笑道:“我可不下厨,要吃好酒好菜,你哥俩儿自己拾辍。”
郭芙不知道他们几个大人在开玩笑,还当是真,立刻在黄蓉肩上大哭大闹:“我不要吃爹爹煮得东西!我不要吃!”
郭靖闻言眉毛一竖,道:“怎么?难道还嫌弃你爹不成?”
黄蓉“扑哧”笑出声,说:“哪有人像你,给小孩子煮那蒙古的手抓羊肉,她肯吃才怪呢。”她顺了顺郭芙的背,“好啦,今晚还是妈妈下厨。”
谢曜一听,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今日倒是沾了芙儿的光,可以尝尝嫂子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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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黄蓉在厨房里忙着做饭,柯镇恶几天不见郭芙想念的紧,拉着她问东问西,郭靖和谢曜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不知怎的谈到武功上,郭靖方才见他出手救郭芙的一幕,心中谢曜的武功已经远远在他之上,但心中没底,总忍不住想切磋切磋,做个比较。
他刚一提出这个想法,谢曜就笑了笑:“我怎么记得小时候,每次都是我找你切磋,怎的如今却反过来了?”
郭靖想到小时候柯镇恶不许他与谢曜切磋,自己便每次推辞,不由感慨道:“小时候那是小时候的事情,咱们转眼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哪有一成不变啊。”
柯镇恶正好带着郭芙往凉亭这边散步,听到二人谈话,咳嗽一声,说:“你们两个,是在偷偷说我不是么?”
谢曜和郭靖一见是他,忙双双起身,上前迎道:“大师父,你想多了,我们怎会说你。”
柯镇恶一左一右牵他二人,走近凉亭,摇了摇头:“怎么不能说?做错了就该说!错了便是错了,我柯镇恶一把年纪,有甚么不敢承认。”
郭靖两人都深知柯镇恶的性格,由着他说,于是柯镇恶从当初为何不喜谢曜的缘由通通说了出来,谢曜边听边点头:“若是我,也不会喜欢我自己。”他话音甫落,郭靖却打断他,“不然,你那时候可比现在有趣,我和拖雷都喜欢找你玩。”郭靖说罢,忽然一怔。
谢曜见他神色有异,问:“怎么?”
郭靖深深叹了口气,答道:“你还不知道罢,拖雷……拖雷两年前大败金兵,在回蒙古的途中病逝了。”
谢曜默然片刻,忽然望向北方,道:“人谁不死,只不过是早晚罢了。”
柯镇恶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对谢曜话深有赞同,他一拍桌子道:“我今后死了,你们可别哭哭啼啼,像个小媳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