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不禁有些埋怨谢曜,心想怎把杨过弄成这副落魄样子,待明日见到谢曜得和他好好说说。他左手牵起杨过,右手牵起丁跃,让他们一干人在上桌坐下。筵席上肉如山积,酒似溪流,群豪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筵席开处,人声鼎沸,烛光映红,一派热闹。
郭靖不善言辞,但对谢曜的弟子青眼有加,对杨过更是疼爱。杨过初时还不适应,但在席间几番熟络,便也渐渐觉得这位郭师伯同他师父一样,都是大大的好人。
酒过三巡,郭靖方朗声说道:“明日是英雄大宴的正日,好几路的英雄好汉此刻尚未到来,今晚请各位放怀畅饮,不醉不休,咱们明日再说正事。”
众英雄纷纷高举酒杯称是,待月上中天,灯火渐灭,众庄丁接待诸路好汉,各自回房安息。
*
翌日清晨,他侠门几人皆在厅上用早点,突然郭芙气冲冲的跑了进来,朝杨过大声道:“你想娶我,白日做梦!”语毕便要伸手掀翻圆桌,丁跃离她最近,忙端着桌边往后一撤。
“郭姑娘,你这是干么?”申屠行冲站起身,挡在她面前。
郭芙瞧他比自己还高两个头,仿佛一座山似的,狠狠瞪了眼,一拂袖又转身要走。
杨过听到“娶”字先是一惊,昨夜他和郭靖促膝长谈,只觉郭靖当真对他情重,心底感念,估摸是郭靖的主意。但他随即大怒,心想:即便你是武林世家女,但我心里只有姑姑,何来娶你之谈?
他面上不露声色,冷笑道:“你这话甚么意思?在下就算白日做梦,也梦不到娶你,郭大小姐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么。”
郭芙闻言不禁脸色一红,但瞧他说话间那副吊儿郎当的讽刺口气,极为不喜。
她今早去找黄蓉叙话,无意间听到郭靖和黄蓉在房中商量自己的婚事,隐约有将自己许配给杨过的意思,郭芙和杨过几人此前便有过节,仔细一想杨过籍籍无名穷困潦倒,心中料定是对方不要脸去向郭靖主动提亲,当下大怒,想也不想就冲到此间将杨过奚落一通。
这会儿杨过详细询问,她一个姑娘家怎好意思说出口,冷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便在此时,武氏兄弟也疾奔而至,见郭芙生气,也不问孰对孰错,武修文便皮笑肉不笑道:“杨兄弟,你没事儿折辱芙妹,好大的派头!”
“不敢不敢,郭大小姐才是真的派头,我们兄弟几个在此吃饭,二话不说便来掀桌子,待客之道好得很啊!”杨过夹枪带棒一阵反唇相讥,丁跃素来维护杨过,也在旁帮腔,“这可不是,还想郭姑娘在丐帮美言几句,让咱们拜倒门下呢!”
郭芙一听,冷笑道:“一群脓包想入丐帮,想也休想!”
武修文有意在郭芙面前卖弄,点了点头:“我看天山侠门也不过浪得虚名,倒是当当院子里的打杂仆人,极为合适。”武敦儒生怕被武修文因此获得郭芙好感,也忙道:“不错,你们掌门是谁?甚么时候让他来和我过过招,我定手下留情!”
申屠行冲极敬重谢曜,每每听到谁出言侮辱,都要辩驳,这次不等他开口,杨过已然鼻下一哼:“大言不惭!就凭你?到时候可别见了我师父尿一裤子。”
武氏兄弟和郭芙身边哪见过他这般口无遮拦的人,武氏兄弟同时脸色一怒,便要拔剑,申屠行冲和丁跃一左一右挡在杨过身前。
杨过伸手拨开两人,道:“大师兄,二师兄,无须担心,我瞧他们两个连我都打不过,遑论和师父交手。”
“好啊,姓杨的,你们几个一起上,倒要看看你们是有多厉害!”
武修文和武敦儒抬手按剑,丁跃和杨过神色一凛,神情戒备,厅中气氛不禁紧张,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呼喊,“丁大混蛋,丁大无赖!”丁跃正准备和武氏兄弟大干一架,就听陆无双在外大喊大叫,他无可奈何的将扇子插回脖间衣襟,扬声道:“跛妹,你能好好叫我一声么!”
门口陆无双和程英并肩走近,古怪的看了眼郭芙几人,道:“郭大侠和黄帮主正四处找你们,说是有贵客来啦。”
郭芙愣了片刻,蓦然欣喜道:“一定是我谢叔叔!”话音甫落,也不顾着和杨过等人争执,一阵风似的外门外跑。武氏兄弟见郭芙离开,他们即便招式再好也无人欣赏,当下朝申屠行冲几人瞪了一眼,转身跟了去。
“瞪甚么瞪!再瞪我就拿扇子戳他!”丁跃说罢,陆无双便凉凉的泼盆冷水,“说得好听,那你去啊!”
丁跃正要开口,杨过便问:“到底是谁来了?”程英摇了摇头,指了指窗外日头,道:“时辰已到,英雄大宴当开始了,咱们过去罢。”
话说这头,郭芙和武氏兄弟风风火火赶到门口,却见郭靖夫妇正在和两人说话,一人头戴方巾,是个文士;另一个人则是渔夫打扮,次来赴英雄宴的正是渔樵耕读中的书生朱子柳和点苍渔隐孙越行。
“爹爹,妈妈,谢叔叔在哪儿?”郭芙奔上前,矫首寻望,却不见谢曜身影。郭靖横她一眼,沉声道:“你谢叔叔还未到,大呼小叫甚么。快向朱伯伯、孙伯伯问好。”
郭芙吐了吐舌头,分别叫了二人。武氏兄弟赶来,又忙朝二人大呼师叔伯。
朱子柳瞧他二人英武,不禁颔首:“妙哉,武师兄能有你们两个好孩子,也该欢喜了。”武三通迄今影踪不见,存亡未卜,武氏兄弟听他提起,心下复杂。朱子柳心怜他们二人孤苦无依,当下便提议将一阳指的功夫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