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谭!你又在此处偷懒!”蓦的声喝,愣把浅眠女子吓了一跳。
这女子,正是大难不死的晏思谭是也。
思谭定睛一看来人,连忙爬起来,嬉皮笑脸道:“静玄师太……这么早下山去哪儿啊?”
静玄看看西沉的斜阳,无奈道:“明日掌门回山,晓芙师妹提前赶回来了,我去接她上得山来。”思谭心下一转,故作羡慕道:“晓芙师姐运气真好啊!可以同掌门去武当吃好吃的!”
“唉,你怎的成日想着吃事?水缸见底亦不见你挑回去。趁着日头未落,赶快再去挑一趟罢!”
思谭瘪嘴做苦瓜:“静玄师太……你可怜可怜我吧……今天我都担了三趟了!我可是个毫无武功的凡人呐——”
静玄跟随灭绝已久,那份沉湎也学了七八,但还是被思谭弄得忍俊不禁:“你就是贫嘴的很!待明日掌门回来我求她收你正式进我峨眉派如何?”
“可千万别!”她可不想灭绝那变态做她师傅。静玄皱眉道:“你莫不是看不起我峨眉功夫?”思谭连忙摇头:“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只是……我早过了习武年纪……能在峨眉砍柴挑水就很好啦!”
静玄叹道:“随你罢,我先走了。”
思谭保持着微笑目送静玄离开,嘴边微笑渐渐被僵硬代替。
俯身提起空水桶,一步一步朝峨眉山上走去。
自那日掉入江中,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那种情况下也能被人所救,所救她的正是峨眉派一俗家弟子赵灵珠。
她醒来后才知,自己竟然依着浮木漂流到西南地区,所中之毒幸是慢性,峨眉医术绝佳,根除不难。但因强冲穴道,又挨了殷野王全力一掌,筋脉碎裂,内力荡然无存。
蜀中本就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思谭于是被赵灵珠带带到峨眉派,自称是浙东渔人,被江湖人误伤于江中,江湖时常发生争斗,误伤百姓的事随时可见,于是这群尼姑信了思谭,半分疑心未起。
修养了半月,思谭好的七七八八,又摸索到救她的江边,那江边因为下游灌溉堵水,水流不动,思谭好运气的找到了随身携带的包袱,昆仑剑却没找到。又在水底寻了两日,却被她寻见屠龙刀来!
思谭如今内力全无,更是拿不动那刀,只得找绳子捆了,一路悄悄拖到峨眉山下隐蔽地方埋藏起来。
但因病还没好全便下水,伤势反复起来,折磨的思谭欲哭无泪。权益之下思谭索性留在了峨眉派养伤。为了不觉得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便包揽了挑水砍柴事务,不过因为失去武功常常体力不支。
如今峨眉派中乃静玄师太坐镇,灭绝师太带了几个弟子前去武当给张三丰贺寿,故而思谭一直没见着。
想起贺寿,思谭不禁心里一阵抽痛……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出俞岱岩成废人,她还抱着丝希望。屠龙刀现在在她晏思谭手上,这就是变数,已经脱离了轨道。
既然屠龙刀都没有按照书中那样被殷素素得去,那么……俞岱岩残废之事或许也没有像书中那样发展呢?
又或许殷素素在她落水后解了俞岱岩的毒?没有让龙门镖局都大锦那白痴送他回武当;又或许俞岱岩没有遇到冒充武当七侠的那群骗子;或者“阿三”良心发现没有用大力金刚指逼问他屠龙刀下落……
或许他已经回到武当派了?
思谭愈发抵不住心中的挂念,她想知道那人是否安好?是否为她担忧?是否以为她死了而伤心?是否遇上了此生最大的劫难?若是没遇上自然是好的,若是遇上了……千万不要变成后来那样子……那个满怀怨恨,心胸狭隘的俞岱岩!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去武当。
必须要看看那个让她牵挂万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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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事情因为某些特别因素而偏离轨道,但,命定的噩运依然丝毫不曾改变。
劫难终究是劫难。
就算中途多出枝节依然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午时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投下星星点点的碎光。
如此好的天气,却感不到丝毫温暖。
武当派虽说不是热热闹闹,但也不似如今这般萎靡冷清。
张三丰站在廊下看了看对面紧闭的屋子,不由长叹。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月,但寿宴那天发生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张翠山满脸血汗,横抱着筋骨寸折,中毒至深的俞岱岩闯进紫霄宫。
如今的武当俞三侠,已是瘫痪卧床不起。
远桥,松溪,梨亭前往少林寻空闻大师;莲舟,翠山,声谷保护龙门镖局。偌大一个武当,空寂冷清,弟子重伤,张三丰心中拂郁悲愤岂能道个明白。
复叹口气,张三丰对一旁的怀远道:“将你三师叔的药端来。”怀远应了声连忙跑去药房。
张三丰一抖宽袖,推门而入。
微微干燥的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俞岱岩躺在榻上,满脸灰黑之气,颧骨高耸,两颊凹陷,哪有往日半点豪迈爽朗之气。
俞岱岩双目无焦距盯着一点,连张三丰进屋眼珠也未转动一下。
张三丰每次看到他这般模样,都难过嗟叹,毒药可解,但心理难平,手足筋断骨折,终究难以再续,这一生啊……这一生啊……
俞岱岩虽未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但张三丰还是感受到他深深的悲痛,非是自身因素,而是为了某种人事产生的绝望悲痛。
他不说话,亦无人知他究竟经历了何事,但这经历足以让俞岱岩悲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