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道:“七弟,你照顾向兄回屋子歇着罢,吩咐厨房再熬点醒酒汤。”
莫声谷点头应是,又看向俞岱岩,抓抓头发道:“三哥,祝你和思谭永结同心!我、我先走了……”
说罢便半扶着醉醺醺的向东扬,朝宋远桥等人告辞。
俞岱岩看着莫声谷和向东扬的背影,不禁笑道:“七弟和东扬倒是合得来。”
宋远桥眼看着天色,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对俞岱岩道:“三弟,我们这会儿便过去罢。”俞岱岩想到新房中的等他的人,顿时滋味千般。
——————————————————————
许婧容给思谭讲了一下午秘戏,此时又给思谭讲起她以前的故事,奈何思谭实在等得太久,听着许婧容耳畔软语,靠着床边眯眼睡了过去。许婧容笑着摇摇头也不叫醒她,这一整天也的确把她折腾的够呛。
不到半刻,许婧容突然听得外间传来一阵说话声,心知是俞岱岩他们来了,忙摇醒思谭道:“他们来了,快起来将盖头盖好!”
思谭一听“来了”两字,顿时睡意全无,按许婧容说的做好,心里又是一阵猛跳。
思谭只听见他们在外面说着什么,以为再等会儿就会有一群人来闹洞房,哪知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
“吱呀——”
思谭的心伴随着这推门声拔高,双手握的紧紧。
“思谭!人我给你送来啦!”张松溪将俞岱岩推到思谭跟前,又对俞岱岩笑道:“三哥,春宵苦短,莫负良辰。”
思谭虽是盖着脸,却也被张松溪这几句话搅红了面颊。
开门声,关门声,脚步离去声,房里瞬时归于静谧,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花房夜久,鸾烛摇曳落灯花。
思谭又忐忑的等着,俞岱岩却始终没有动作。时间拉的无比漫长,难捱。像是有只爪子在心里不停的挠。
“你……你再不掀盖头,那我可就自己掀了……”思谭半晌方憋出这么一句话。
俞岱岩看着思谭微微而笑,誓把她此刻的容颜刻进心中。
“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短短质朴的话语,却又诚挚温暖到最深处。思谭一直紧张不安的心,刹那安宁。不为其他,仅仅是俞岱岩这样一句话,已然让她回到最静好的时光。
思谭正欲回话,却看见两根修长手指捏住盖头上的流苏。
轻轻一拉——
遗尽流光千般雪,复映明眉几多羞。
夜风过,烛火隐隐触动。朱带墨发,眼神明净,俞岱岩定定的望着她,衬着一身鲜红喜服,即使坐在枣红的轮椅上,却也透露出丰神之态。
思谭心神一荡,忙站起身子掩饰,问俞岱岩说:“下一步是喝……合卺酒对罢?”
俞岱岩颔首笑道:“桌上的女儿红太过辛辣,我怕你喝不惯……外间倒是有些新酿的梅子酒,你不妨去……”
一阵馥郁浓烈的酒液清香打断俞岱岩的话语,系着红绸的酒杯中清酒泠泠。
“我哪有那般娇气。”思谭见俞岱岩接过酒杯,又道:“这点点酒还是能喝得。”
窗外的冬雨,竟也下得悉索起来,房里却依然温情满颌。思谭微微蹲□子,执了酒杯,同俞岱岩两臂相交,复一饮而尽。
陈酿的女儿红,入口甘醇辛辣苦涩,随即又是化在舌尖的清冽津甜。
思谭饮过酒,芙面不禁更绯红,朱唇娇艳欲滴,一双明眸眼波流转,恰似一汪春水凝在俞岱岩心田。俞岱岩连杯子是甚么时候被思谭拿走的都不记得,只看见她云鬓上的珠花灼灼。
两人一时缄言,都不知再说什么。明明有千万句话,到了此时却又难以吐露半句。
“今天……累着你了罢?”思谭轻声问。
俞岱岩道:“我不累……倒是你。”
思谭摇摇头:“我也不累。”
又是一阵无话。
“你……饿不饿?”思谭又问。
“……不饿。”
思谭却道:“我有点饿……”
俞岱岩指了指桌上,温颜说:“桌上有喜饼,你饿了先拿几个吃罢。”
思谭又点点头,拿了个喜饼坐回床边慢慢啃着。
于是一人吃着饼,一人看着吃饼人……
思谭吃完一个喜饼,还没想好等会儿的对策,只好又拿了一个喜饼。第二个吃完还是没想到怎么开口,复又拿了第三个,可还是没有想好这春宵良辰怎般过,便又拿了第四个……
“咳咳咳……”于是终于吃噎着了。
思谭噎得难受,却不知他们布置新房把茶壶搁哪了,关键时候找不到。俞岱岩一惊:“你怎这么马虎?!”说着忙撑着轮椅站起来,给思谭拍背。
思谭差点噎的断气,一把夺过那壶女儿,揭开壶盖,红咕咚咕咚猛灌下去,总算是不噎了,却又被酒辣的眼泪直流。
“思谭?你没事罢?!”俞岱岩见她搞得这样狼狈,心里一紧。
思谭随手将空的酒壶扔在地上,抬着红红的双眼看着俞岱岩,轻唤道:“三哥……”
俞岱岩心头一震,顿时便觉得血液上涌,却立即自我压制下。他二人今夜一反常态,其实都想着是同一件事,羞涩而拘谨。
“……早点歇息罢。”良久,俞岱岩方缓缓说道。
思谭愣愣的“嗯”了声,服侍着俞岱岩洗漱躺下,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却站在一旁发呆。
晏思谭,你是怎么了?!
思谭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你和他都拜堂成亲了,还在羞涩别扭什么?!现在是你洞房花烛夜,你这是要闹哪般?她是可以合了衣服像木头一样躺在他旁边,然后一睡大天亮……可是这样,为什么会心有不甘?是的,她心有不甘,她会遗憾这新婚夜。思谭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俞岱岩,他的面容依旧沉静,可她知道,内心深处都是波澜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