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见那疯道士晃晃悠悠进客栈,顿时急的走出柜台,口里喊道:“大礼!快把这人给我轰出去!!”后堂里蹿出一个小二,拿起门边的扫帚就去赶那疯道士。
“我来……来买酒!你们这是……干甚么?”那疯道士一张口便酒气熏天,掌柜的掩住口鼻往后退几步,厌恶道:“谁要卖给你?!轰走!轰走!”
那疯道士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脖子一梗:“你们今儿……不卖给我酒,那就送我碗粥来!不然……不然我可要在这儿……坐上一天!”
俞岱岩和思谭一开房门边听见堂下吵闹,思谭正要下楼看看,不料双腿一软差点滚下楼梯。俞岱岩忙伸手抱住她道:“你慢点!”思谭气呼呼的转过头瞪视:“都怨你!”俞岱岩不禁失笑:“好,怨我怨我……”
两个小二一左一右架着那疯道士往外抬,那道士仿佛一座重逾千斤的雕像,别说把他扔出去了,就连挪都没挪走半步。
俞岱岩凝神,他自己绝对做不到这疯道士纹丝不动的境界。不由问思谭:“你怎么看?”
思谭来了兴趣,拍手道:“这就叫真人不露相!”
一旁的江海总算是看着了两人,几人打了招呼,思谭问:“江伯,这是甚么事儿?”
江海将这疯道士的言行告诉两人,末了又道:“这疯子奇的很哩!方才掌柜的用扫帚打他,愣是没碰着他一片衣角。”
思谭心知遇见高人,对那掌柜道:“掌柜的,既然他只要一碗粥,你给他就是了!再这么纠缠下去,与你也没好处!”
那掌柜的仔细一想思谭所说,也的确如此,这人赖在他客栈门口,生意肯定会受影响,登时便吩咐人给这疯道士打了一碗粥。岂料那疯道士哼哼唧唧并不领情,一拂衣袖,送粥的小二连人带碗摔倒在地。
“你还不识好歹!”掌柜怒不可遏,却又拿他没辙,只得看向思谭。
那疯道士嘴里哼道:“谁要个歪瓜劣枣给我奉粥,叫那个小娘子给我奉来!”说罢,伸手一指思谭。
众人都觉得这疯道士果然疯的不能再疯了,别人一貌美的小娘子怎肯给你“奉”粥?
俞岱岩侧身揽过思谭,扬声道:“内子多有不便,不若晚辈代她给您奉上。”这疯道士看年纪五六十岁,武功又高深莫测,自称晚辈也不亏。
疯道士看都不看俞岱岩,怪笑道:“要说‘多有不便’的是你还差不多罢?况且你又不是小娘子,给我奉甚么粥?不要!不要!!”
俞岱岩不卑不亢道:“夫妻本是一体,前辈既然推脱,那就作罢。”思谭扯扯俞岱岩袖子,看了看疯道士,意思是我们出门不过门槛怎行?他在这挡着,我们可是一天都别想走了!
思谭舀了满满一碗粥,双手递到那疯道士面前,笑道:“前辈,你若是再不领情,那我也坐这门槛上啦!”
掌柜的一听这话几欲撞死,敢情你们都是有椅子不坐非和那门槛过不去啊!
疯道士看了看思谭,哈哈笑道:“这门槛咯得慌,小娘子还是不要坐的好!”伸手接过海碗,一仰脖子将粥喝的精光。
思谭笑了笑:“不够可还有!”
疯道士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去。
思谭看着那摇摇晃晃的背影,一瞬间觉得这场景仿佛似曾相识,细细回想,却怎么也抓不住思绪。
俞岱岩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们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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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
江伯走后,思谭和俞岱岩又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才步行前往山谷。
正是好时节,山谷里一派清幽,薄雾暝明,花香鸟语依旧。
本来不怎么大的山谷,两人愣是走到将近午时还没到。不是路太长,而是思谭每走一小段路,便闹着说累要休息。
“啊!累死了累死了……三哥,坐!”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钟,思谭又喊累。
俞岱岩这次却没有听她的,看了看日头,问:“这还得走多久?”思谭将他摁坐在路边的青石上,笑道:“马上就到啦!”
“那我们快走罢!”俞岱岩说罢就要站起来,冷不防又被思谭按下去,“你再坐会儿!”思谭鼓着腮帮子道。
俞岱岩这下还不知道思谭一路上磨蹭的意思,也就枉做她夫君了。
“思谭……你不用顾忌我的伤势,差不多都小半年了,走这点路不碍事的。”
思谭顿时泄了气,她也觉得这么磨蹭下去得走到天黑了,只道:“那我们慢点走罢。”
顺着蜿蜒的小路往前走,远远便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思谭大喜,踩着青石过了溪涧,便看见绿树红花掩映下的小篱笆。
思谭拉着俞岱岩无比欢喜道:“前面便是我和师父以前居住的地方。”俞岱岩对山谷中的景色喟叹不已,道:“何前辈愿意隐居在此,也不无道理。”
来到久违的地方,思谭说不出的惬意欣喜,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赋予了喜怒哀乐的情绪。
“师父被葬在屋后,可惜没有买得香蜡纸钱……”思谭不禁懊悔,早上走的匆忙,竟忘了这些物什。
俞岱岩摇头道:“在这世外桃源的地方烧那些东西,也不大妥。”思谭转念一想也是,师父生前本就不爱这些俗世礼节,心诚则至。
两人一来到屋后,便被满眼缤纷的桃花灼亮了眼,虽然只有几株桃树,却开的艳丽无比,密密匝匝好不缭乱。
“好美!好美!”思谭情不自禁夸赞,看着美景心里也舒畅万分,连蹦带跳的钻入桃花林中,恨不能将满腔喜悦都像这桃花一般极力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