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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思(8)

清朗的男声响起在身后,子兮微惊,回首作揖:“将军大人。”

“怎么,竟吹出这般的曲?”男人眯着眼笑,“这可是红尘女子唱的呢。”顿了顿,又道:“怎不可和士兵们一起,帐篷里有酒有肉,暖和。”

子兮淡淡笑开谢过。

“就只你不喜这个。”将军叹着,仰头望着月光。

“可有挂念的人么?”

子兮想了想,应了。对方哈哈大笑,“是名女子罢?”

他怔了怔,垂下眼,挂念又如何,她要的就是他的挂念,这样她才能活,他人生数十载,她呢?依靠无数人的思念无限漫长地走下去。他算什么,一名过客?一粒尘埃?三年前他走时,她只说了一句,甚至没有问他离开的时间。

对她而言,他其实什么都不是的罢。

“是名女子。”想到这里,身材颀长的冷峻少年淡淡应了,“是我师父。”

将军闻言一惊,又笑道:“你早该提起她了,你的武艺精湛我可是一直好奇着呢,应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吧。”

“应是的罢。”他摆弄着箫,“卑职不才,将军方才过奖了。”

“哎,不说了。”将军负手挪过目光,在寒冷的空气中叹出白气,“这正跟你讲正事,想不想回长安?”

手一滞,不由自主地望向男人:“将军……”

“皇上寿辰,诏我过去,你也一并去吧,正好向圣上介绍介绍。”

他本想推辞的。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容颜,月光下娇艳的百合,她总是盈盈的笑,笑得妩媚,笑得迷离,笑得勾人心魄。

还有那个梦一般的吻,扑过鼻梁的忘川白蝶。

思念是件那么痛苦而难受的事情,她却因此而活。

“子兮谢过将军了。”

于是他回来了,回到长安这片奢华之地。几乎未作任何停歇,直接洗了风尘参加寿宴。

圣上很赏识他,惊叹于他的才学深厚,或许他看来,这名外表清俊,文才武识皆为上乘的少年将来会有大作为,赐赏后当即有大批的人上来奉承谄媚,西宫的娇俏公主,华府的明媚郡主聚在一起,私语与娇嗔间将灼热的目光投向他。

或许,在以后的许多天里,少年会成为宫内男女的谈论焦点。

他有些不自在。

这便是所谓的优秀么。

“那些文官一向看不起我们武夫的,这可算是吐气了。”将军的酒量极好,千杯不醉。散了宴时,却有些微醺了。

“将军过奖了。”

“诶,别这么说。”男人拍拍子兮的肩,叫上朝里关系好的大臣,“都这么晚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伍]

那地方自然是镜花阁。

子兮站于阁前立了很久,四周繁华喧闹,恍若隔世。

“怎么,不进去,该不会是怕了吧?”将军笑道。

“子兮只不过是惊于将军也知这烟柳之地。”他话说的极淡,不知在嘲弄自己,还是他。

将军自然未听出来,“我说吧,你们这些人,净鄙视我们武夫。”旁边几位苦了脸,大呼冤枉。

他怔怔地看着那牌匾,出了神,听不见他们的笑骂。

老鸨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小阁。

“将军大人难得来一次,在下特订了一间房,一曲戏。”旁边一人满脸堆笑,“不瞒大人,这次可有惊喜。”

“可不是呢!”老鸨一旁娇娇地笑,“阁主本难得出来一次,这不,听大人您来了,又有闲钱可给,愿此弹一曲呢!”

“阁主?”子兮原在一旁吃茶,此时蓦地出声,老鸨甩着绢笑,“这位公子,镜花阁阁主可就是长安第一花魁,传说中容貌倾城的百合姑娘啊,旁边这位大人可是出了千金买了面子啊。”

又乱来了。

少年垂下黑眸。

艺妓这一行没玩够又去当了阁主么。

她是隔着珠帘弹的曲。

他不知她是否已知晓他已回来。

三年间不曾有过音讯,不知她一切是否安好,也不知她在没人诉语的情况下,怎样才能入睡。

这是他该关心的么?三年,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弹指一瞬,说不定她已收来新的小徒弟,代替了他。

他对她而言,无所谓的。

隔着珠帘,看不清她的容颜,只只知她穿了一身水绿的衣裳,玉指莹白如雪,在琴间跳跃翻飞。

自顾自笑了笑,继续饮茶,入口微涩,永不及她泡的好。

过了会,抬眼微惊,她怎会扜这个?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砰。

身旁的男人蓦地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将军大人……”四周皆失颜色,朝旁边退了退,老鸨惊得低呼一声,挤笑慰道:“这位大人,那百合姑娘抚的琴可是宫里的琴师都及不上的,大人您有什么……”

“闭嘴。”目光寒砂般射了过来,老鸨面色一白,噤了声。

“给我停下来。”

琴声依旧。

男人恼了,掀了桌,茶点酒水破碎一地,舞女抱身惊叫成一团,他直接跨上前,撩了半帘朝那双手抓了过去。

铮。琴声戛然而止。

将军抬眼望着立于俩人之间的黑发少年,微惊,声音中有隐约的怒气。

“子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手指轻扣住将军的手腕,淡笑道:“将军这是为何,与一风尘女子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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