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失忆仙君当乖徒[重生](139)+番外
话音未落,凌厉剑光已经自他身前横扫而过,将大红的吉服划破一道口子。
郁明烛一时怔愣,后面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暮色已经到了尽头,天色渐暗,就显得西方一点残阳如泣血般靡红。
随云山巅风静叶止。
玉珩眼底极其微渺的一点挣扎,几不可见。
他心中其中也有诸多疑惑与念头,例如为何郁明烛今日穿了喜服似的装扮,例如为何方才那一剑明明并非由衷,例如为何人魔两界各行其道今日却偏要他越俎代庖……
可是种种惊疑都被一道更大的声音盖了下去——
只要将无禁城里的邪魔屠杀干净,人间便不会有灾祸。
玉珩仙君,你不是一向以扶济苍生为己任吗?
其他的皆是你一己私欲,皆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别去想,别去问。
先去杀了无禁城的邪魔!
去杀了那些邪魔!
去啊!
那些声音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控制了他的神识,就如一道振聋发聩的钟磬,铮然回响,把其他隐约冒头的疑虑全都压了下去。
纷杂喧闹的声音里,他听见跟前的人轻声问:
“那我呢,我是邪魔之首,你执意要屠魔渊众魔,是不是也要一并……”
那人似是竭力压着声音里的艰涩, “杀了我?”
玉珩空洞的眼神中短暂地露出一抹茫然。
按理说……
自当如此。
……
玉珩仙君与魔尊千忌这一战打得惊天动地,风云变色,灵场碰撞而爆发的余波殃及千里。
就连周边许多小城小镇都能远远望见东边被染红了的天色,以及如落了一层大雪的随云山。
那日,山麓处的一群邪魔最先被惊动,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玉珩仙君的灵场!”
“还有咱们尊上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哪有议亲能议出架个这势的?
有底下的小魔问, “宁大人,咱们上去帮把手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两条腿都打颤了。
魔尊选礼官时,刻意选了几个人模人样,吉利讨喜的,论起修为来都没多少真本事。
真让他们上山去和玉珩仙君打一打,估计玉珩仙君一脚能把他们的脑袋踹出二里地。
姓宁的那位大人是魔尊的亲信,这种场合,其他人都得听他发话。
只见宁大人的脸隐在红帷纱中。
半晌,帷纱里沉闷道: “不,我们不上山,谁都不可上山。”
还没等那些小魔为不用跟玉珩仙君打架而松口气。
宁大人道: “回魔界,叫人手,守山。”
……
很快,人界也意识到不对劲。
玉珩仙君与魔尊千忌对战的消息一传开,山下乌泱泱来了几波人马。
有些是听闻魔尊千忌杀来人间,与玉珩仙君开战,特前来助力仙君除魔。
还有些妖鬼魑魅,想要趁机捡个漏,毕竟无论哪一方战败陨落,那些灵骨血肉对他们而言都是大补。
甚至再后来,有不少两人昔日的仇家,侥幸逃出一命却又怀恨在心,想来找找报仇的机会。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几波人马通通连山门都没摸到,就被守在山下的邪魔们一起端了。
后来,随着人数越来越多,随云山麓下也越来越热闹。
几波人魔妖鬼打在一起,打到后来,根本分不清谁在打谁。
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两天三夜。
随云山不曾落下雨雪,可泥土却始终是潮湿的——那是被无数鲜血浸润的濡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铁锈味道。
第三日晨光熹微时。
山上的灵场短暂凝滞了片刻。
魔尊千忌又一次躲开颈间的剑光,又强忍着体内汹涌的魔气不敢真的打出来怕伤了对方。
剧烈的情绪起伏下,心魔早已在发作的边缘,仙人每一寸露出的皮肉落在他眼中,仿佛都能让浑身的血液更滚烫一份。他只能凭毅力强行按捺着。
郁明烛寻了个破绽,将这人双手一锁,抵在树上。
他实在累极了,喉结疲惫地滚动了一下, “玉生,你究竟怎么想的?”
他得到的答案仍然是那句话: “只要将无禁城里的邪魔屠杀干净,人间便不会有灾祸了。”
玉珩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好像除了这句就不会说别的。
郁明烛拧了拧眉。
这三日他早已探过玉珩的神识与灵脉,没走火入魔,没被人夺舍,更不至于是受什么刺激疯了傻了。
那是怎么了?
那到底是怎么了!
谁他妈。的能来告诉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郁明烛烦躁地磨了磨牙尖, “我说了,无禁城并非你想象那般混乱荒唐,这些年来,我已经试着教化他们,如今无禁城有律法,有巡卫,有屋舍,我——”
“魔就是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郁明烛忽然哑了一刻, “……你说什么?”
“我说魔就是魔,生来为恶,罪该万死。”玉珩抬首望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我杀了他们以保人间平安,有什么不对?”
郁明烛薄唇动了动,急促地呵出几口气,良久,才勉强发出声音,仍旧是惶然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说什么?”
“玉生,你说什么……我问你说什么?”
郁明烛不自觉地声音发颤,如坠冰窟, “你之前说人魔虽有异,却非天性善恶之分。”
“你说善恶不由血脉来定。”
“你说玉尘剑斩尽天下作恶为祸者,却从不凭虚无缥缈的揣测就妄杀无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