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失忆仙君当乖徒[重生](160)+番外
他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一路杀进去,近乎是发泄似的掐碎一颗颗头颅,眼底猩红,满身煞气滔天。
所过之处,活死人的身影便应声倒地,在夜色中发出沉闷的“咚” “咚”声。
青灰的石砖上铺出一道殷红血河。
就这么一路杀到主殿。
殿内中央有一张冰榻,冒着森白寒气。
临丹阙的主人未曾向外人透露姓名容貌。
少数人说见过他。
但那些少数人又分成了两部分。
有人说他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也有人说是个气质冷冽的少年,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直到此时,那位神秘莫测的临丹阙主正坐在冰榻之上,脸覆玄铁面具,怀里蜷着个赤身的人形。
人形用薄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垂落的一缕雪色长发。
乍一看去,像是魔首亦或人间世家训养的奴宠。
被临丹阙主视若珍宝似的抱在怀里,似乎还趁低声耳语时,轻吻了吻那一缕白发。
听见动静,临丹阙主掀起眼帘。
郁明烛逆着微弱的月光朝他走来,不紧不慢,踏地有声。
临丹阙主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声音, “佑宁城主深夜来访,不觉得有些失礼吗?”
郁明烛恹恹垂眸,手中翻弄一柄折扇,姿态闲适风雅得像是在赏玩瑶宫的花,或逗弄仙台的鸟雀,而不曾沾染半分与杀伐与鲜血。
可事实上,扇刃上的血淋漓成线,正滴滴答答流淌不停。
闻言,他恍然大悟似的抬首,温润含笑, “深夜擅自登门来杀您,真是冒犯了。”
四目相对。
一刹的宁寂后,两道劲气悍然撞在一起。
“轰——”
冰榻被殃及,顷刻间碎裂。
临丹阙主只来得及将怀中之人往外一推,就被凶悍的魔气荡飞,不得不单膝一跪,化出长剑支着地面,堪堪停稳身形。
旋即,折扇从他面门险而扫过。
当啷,面具碎成两半落地。
他半跪在地,咳出一口血,冷冷抬头。
郁明烛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 “原来是你。”
眼前之人眉如银钩,眸似寒星,额心缀着一点鸽血般殷红的朱砂痣。
单看这幅面容,会觉得他仿佛生来少年意气,能醉邀明月下酒,也敢剑指九州苍穹。
可偏偏这样的人如今成了临丹阙主,亲手造出一座鬼城。
郁明烛噙着讽刺的笑容,折扇一开。
萧长清瞳孔骤缩。
“锵”的一声——
扇刃与玄铁护臂磕在一起,溅出一道火花似的光。
萧长清唇边沁出血线,额角不受控制地绷出道道青筋,却依旧无法阻止扇刃杀气一点点压下。
千钧一发之际。
萧长清忽然问: “你想救他吗?”
于是扇刃凛冽的锋芒陡然而止,停在他咽喉的毫厘之距。
郁明烛盯着他, “……你能救他?”
萧长清点头: “我能。”
明明从始至终都未有人清清楚楚说过那个“他”是谁,但此时此刻,两人心照不宣。
郁明烛漆黑如鸦羽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就显得眸光愈发晦暗不明,如同在不动声色衡量真假。
萧长清盯他片刻,忽然攀上了他的手腕。
郁明烛下意识的出招堪堪刹停。
因为身边的景象忽然变了——萧长清将他拉进了一片幻境。
他先是看见了剑宗九峰,然后又在一群弟子里看见了萧长清。
但那人似乎又不是萧长清。
或者说,那是其他世界的另一个“萧长清”。
景色迅速转变,萧长清从年少落魄受人欺凌,到扶摇直上功成名就。
昔日穷苦的少年终于成了九州第一至尊剑仙,战无不胜。
欺负他的下场凄惨,拥戴他的如日中天。
再然后,郁明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翻覆阵法将成的那日,至尊剑仙与魔尊千忌打了一架,几经曲折,终于用天火剑将魔头挫骨扬灰。
就像一段有头有尾,跌宕起伏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善恶有报,一切都圆满结束。
可是故事里的萧长清并不满意。
如同时间定格在了故事的结局,就像是提线木偶演完了他们的戏。
他身边的人一夜之间变得呆滞死板,如古井无波,再也没有丝毫长进亦或变化。
包括他自己。
他在很久之后的一个清晨,望向窗外日复一日盛开的花,连花瓣的数量,花枝垂落的弧度都毫无变化。
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每日都坐在这个位置,朝着这个方向出神,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大梦初醒似的想要去做些新鲜的事。
可是每每刚起了个头,就有人劝他不该这样。
于是他没由来地觉得方才还极感兴趣的事,突然又变得乏味至极。
就好像他也是提线木偶之一,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控制他,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在窥探他。
而他产生的一切自我意识,乃至突发奇想的小小的兴趣,只要不符合幕后之人的预期,就要被悉数剥夺。
他试过很多方法,想要摆脱那种令人生不如死的监视和桎梏。
但都无济于事。
最后,他总是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终日麻木出神。
直到有一次,窗外起了风。
一朵花被风托入窗缝,飘落在他掌心里。
不是桃花,只有花瓣颜色与桃花有七八分相似。
莫名其妙的,萧长清陡然想起——
曾经那日,仙哭殿被罩在熊熊烈火里,四周是抱头鼠窜的魔族和拍掌叫好的修士百姓,只有一道身影义无反顾地扑进了烈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