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伤容易,装康健不易。
诚意伯府那院墙,说矮可一点都不矮,徐简能来去自如,可见他的腿伤与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
请来的大夫治出一些名堂,但徐简在装伤。
有意思。
嘲弄从眼底一闪而过,金贵人转过身去,再次对镜整理了仪容,这才抬步往外走。
成喜恭谨跟上去,送到院外,见金贵人走远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去了。
清晨冷风带雾,吹得他脑门痛。
成喜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的脑门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皇城之中,文武百官准备上朝。
今日是大朝会,金銮殿里站得满满当当,说的事情也比平日要多些。
徐简站在队列之中。
站了这么会儿,右腿自然不舒服,可他只能尽量忍着。
平日里,徐简没少抓着合适的机会活动伤腿,堵一些官员的嘴,搅一搅浑水。
可今天说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事,他便没有打断。
同时,他也在留意其他人。
那两个盯梢的想来是已经回报了,他们的主子知道后,按说会对他的伤情关心些。
不一定会开口询问,甚至不会明目张胆地打量,但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只会更隐蔽、更小心地观察。
可徐简打起精神留意着,却不见任何动静。
不管是他猜测的晋王李渡,还是贤王李沄,甚至是平亲王都没有露出过一丝端倪。
即便是派不出好好干活的钉子的李邵,今日都对他的腿伤没有什么兴趣。
不得不说,徐简看乐了。
果然能藏。
对方未必能想到跟梢的早就暴露了,但足够仔细谨慎,不会被抓到显而易见的破绽。
那就,只能再喂一点饵了。
徐简又站了会儿,等朝臣们说完正事,又有心思絮絮叨叨些不重要的废话时,他便轻轻活动了两下右腿。
几位王爷直视前方,看不到徐简的动静,但坐在大小御座上的两位都能看在眼里。
圣上给曹公公递了个眼色。
曹公公刚准备说话,却被李邵抢了先。
自打坐上小御座,李邵老实了很久了,但他也对徐简的伤情越发好奇起来。
徐简替他布下了小御座,摆明是要拿捏他,可这些时日,李邵和徐简并没有多少交流。
李邵跟着圣上与三孤,徐简下朝就回府,着实不似年初在礼部观政时大眼瞪小眼,以至于李邵揣着心思等徐简跟他摆谱,都没等到一点儿动静。
反倒是,等得李邵很不耐烦。
而早朝上,徐简几次活动右腿,都是在一些没眼色、心怀鬼胎的人挑刺时,这让李邵也吃不准了。
真的腿痛?为何回回凑巧。
若腿没事,这种打断等于在给李邵解围。
小御座的谱不摆,解围也不声不响的,怎么着,这是要一笔一笔记着,等着之后算总账吗?
以徐简那没事找事的劲儿,还不知道要滚出多少利息来。
不耐烦的李邵,在看到徐简活动腿时,问了一句:“辅国公腿疾又犯了?”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纷纷看向徐简。
徐简闻声抬头,视线看着李邵,也从李渡几人身上划过。
那几位神色自然。
“臣无事,”徐简道,“谢殿下关心。”
曹公公机灵人,没敢让李邵再有机会开口,直接是“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他是真怕了太子殿下了。
在遇着辅国公的事情时,殿下总能莫名其妙就横生枝节。
再平常的琐事,都会出状况。
私下也就罢了,大朝会上,没那个必要。
圣上有意退朝,文武官员也没什么要紧事,自然也就恭送圣驾。
李邵跟着圣上走下来,经过徐简身边却顿住了脚步。
“腿难受,倒也不必坚持上朝,”李邵瓮声瓮气地,“左不过这些事,于你来说就是个乐子。”
曹公公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他确实没想到殿下会停下脚步。
走在前头的圣上也停了下来,看了李邵和徐简一眼。
李邵道:“我看辅国公今日心情不错,不过今日早朝上,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些大戏。”
一时间,殿内一片静默。
谁都知道李邵指的是什么。
那些唱过大戏、被辅国公看过乐子的人,都不在这儿……
哦。
有在场的,比如许国公。
许国公见视线渐渐回到他这儿,木着脸装死。
而后,他听见有人笑了下。
许国公不由循声看去,看到笑的那人正是徐简。
可能是已经退朝了的关系,徐简看起来比刚才圣上还坐在御座上时要放松许多。
也可能是殿下说的话不是正经事,反而像日常闲聊,徐简与殿下也熟稔,说话语态亦没那么恭敬。
只听徐简道:“的确心情不错,臣马上就要成亲了,心情怎么会不好?”
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反倒是殿下愣了下,而后在圣上催促的眼神下说了声“恭喜”。
许国公收回视线。
笑什么都行,别笑他们许国公府就行。
御驾离开,朝臣也渐渐散了。
徐简这才微微弯着腰,以手做拳,在右腿上不轻不重地捶打了两下。
不错,有进步了,李邵竟然也会不阴不阳说话了。
安逸伯和林玙有事要商议,确定徐简没什么大状况后,便先一步说着话说出去。
徐简落在后头,走得不快,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他。
意料之中。
再谨慎的人,在吃不准他这状况的时候,背地里都会如此打量、审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