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玙呵地笑了起来。
“回门那次,你跟我提这事,我的确想着这太激进了,”林玙直言道,“大殿下是不够成熟,但看起来也没有糟到那个地步。
你与他没有君臣缘分,可其他殿下太小了,小到这会儿都没法讲缘分。
可这一两个月,我也在看,越看越觉得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与其我们争论给不给大殿下机会,还不如多思索,每一步都走得实一些。”
不让大殿下复起,让圣上真正走出定国寺的阴霾、也能正确去看待大殿下这个儿子。
徐简对林玙行了一礼。
能得岳父支持,能避免自家人做无意义的拉锯,这就足够让人松一口气的了。
若是两方意见相左,他要把李邵完全拉下来,岳父大人想要让李邵改过自新,这都不是多一个助力、缺一个助力的事儿,这是翁婿政见不合、小郡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林云嫣毫无意外会站在他这一侧,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知道结局残酷。
可岳父大人不是。
他还没有亲眼见到伯府抄没,祖母为了不连累晚辈一心求死,没有体会到李邵是多么荒唐的一个人……
岳父能在此时就接受他的劝说,能与他们选择一条路,着实难得。
此举得益于李邵近些时日的出格行事,更靠的是岳父本身在朝堂大事上的敏锐,以及,他对女儿以及家人的爱护之情。
林玙伸手扶了徐简一把,叹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夫妻缘分太短,而我对云嫣的期望也就是她能完全弥补我的遗憾。好好待她,你们和和美美过半辈子。”
徐简郑重道:“您放心,我定不会辜负。”
林玙闻言笑了起来,眼角带了笑纹,垂着看了眼徐简的右腿:“那就好好养伤,云嫣那细胳膊细腿的,扶不动人。”
说完,笑意收起,又叮嘱了一句:“大殿下那儿,也还有一堆事情要办,你得养好了,很多话还得你去御书房里亲口说。”
徐简应下。
这厢说定了事,外头也来人说花厅里备好桌了,便一道挪步过去。
还未等进厅,就听见里头笑声不断,原是林云嫣与祖母她们已经到了。
闻声,林云嫣转头看过来,对上徐简的视线,弯着眼就是一笑。
小段氏乐呵呵地:“大过年的,你们翁婿尽说些大事,一个两个说得满面严肃。”
林玙缓和下来:“您说的是,年节里不说那些,等下陪您吃酒。”
小段氏往隔壁那桌指了指:“我这点儿果酒哪用你们陪?你们自顾自喝去。”
徐简便道:“您既喜欢果酒,府里还有几坛江南送来的梅子酒,回头给您送来。”
各自分席坐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林云芳看一眼徐简,又看一眼林云嫣,转头去说林云静:“明年这时候,大姐也得带着姐夫来吃酒。”
只一句就把林云静的脸说红了。
林云嫣凑过去与她咬耳朵:“大姐知道段家那儿有表兄要来京中吧?偷偷告诉你,那是我替三妹点的鸳鸯谱,你看她能笑你到何时!”
林云静眼睛一亮,两人顿时笑个不停。
林云芳不晓得她们说了什么,好奇地追问。
林云嫣道:“就不告诉你!”
林云静乐得不行:“就不告诉你!”
席间逗趣,自是欢乐,小段氏喜笑颜开,多用了两盏酒,散席后便回载寿院歇息了。
徐简酒量好,也没有真灌他,只不过天冷不好多行走,之后林云嫣便陪着他在花厅里坐着。
“与父亲都聊了些什么?”林云嫣轻声问。
“岳父给了不少建议,”徐简握着林云嫣的手,抚着她纤长的手指,“回去与你慢慢说。”
林云嫣应了声“好”。
毕竟是那等大事,花厅外头时不时有人走动,万一叫人听见几句……
倒不是担心靠不住,而是怕吓着人。
涉及皇权与龙椅,还是要万分谨慎些。
说不了大事,林云嫣便絮絮与徐简说小事,全是她从小段氏那儿听来的家长里短。
平淡之中全是老人家对日子的喜怒哀乐,很琐碎的日常,却是组成他们生活的“绝大部分”。
是他们在疾风暴雨中前行,所要追寻到的平静与踏实。
说到恩荣伯府,徐简低声道:“他们也是左右为难。”
作为皇后的母族,他们行事素来内敛。
一是因着皇后早已过世,只占了那个名头、却没有那么一人了,二是李邵这些年太子之位稳固,不需要他们替他争取前路。
该得的好处都得了,若是再时时刻刻斤斤计较、反倒落了下乘。
况且,当年一女入嫁皇子府时,着实也没想到皇位最终会落到头上来,使得本就知礼、克己的夏氏一门越发谨慎起来。
更没想到的是,李邵健健康康长大,太子之位却没了,偏他那行事,连恩荣伯进了御书房都说不出几句维护的话来。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国舅没有,老国丈更没有。
“听说是说了几句实在话,讲李邵的确不稳妥,让圣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徐简说着,稍稍一顿,又道,“夏清略对李邵倒是向来一言难尽。”
东一句西一句说到余霞漫天,两人与伯府众人请辞,回了辅国公府。
徐简这才给林云嫣看那张图纸。
林云嫣奇道:“谁家府邸?”
“圣上的潜府,”徐简解释道,“岳父画的,若要试试李邵,他建议可以选在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