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肃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脚步声。
一位是郡主,应是来询问六果胡同结果的,另一位是男子的,但好像不是陈东家。
玄肃顺着看过去。
铺子后头的帘子掀开了,郡主笑着走进来,而她的身后……
玄肃:?
怎么会是诚意伯?
林云嫣听前头掌柜说徐简还没到,便引着父亲先来坐下,抬眼看到扶着糖葫芦靶子的玄肃,扑哧就笑出了声。
她当然知道玄肃嗜甜,从前行走时候,玄肃也经常扮作各种不同身份去打探消息,但这幅糖葫芦货郎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玄肃见林云嫣盯着这厢看,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递过去:“您尝尝?”
林云嫣没有跟玄肃客气。
自个儿一串,又拿了一串塞到林玙手中。
林玙自然不会驳女儿的面子,哪怕他脱离了小孩儿年纪之后就再没吃过这些,还是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点评道。
后院门开了。
徐简前脚迈进来,后脚就顿住了。
如果说,推门看到诚意伯在座,已经让徐简心头一惊了,那推门看到小郡主和诚意伯一人一串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实在让徐简进退维谷。
来错了地方,又好像,没来错……
掉头就走显然不合适,就这么过去拱手行个礼,似乎也差点什么。
尤其是,诚意伯此刻的面色透了些许尴尬。
也对。
堂堂诚意伯,已过而立之年,被“年轻同僚”看到陪女儿咬糖葫芦,面子上挂不住。
真要是个三五岁小童倒也还好,可小郡主又没那么小。
想了一想,徐简先从靶子上也取了一串来,这才与两人见礼。
人人都有一串,谁也别不好意思。
肉眼可见的,诚意伯放松了些,徐简咬着糖葫芦想,自己这临机应变的本事还算不错。
思及此处,徐简又不得不佩服林云嫣。
他尴尬,诚意伯也尴尬,唯有这位郡主面不改色,越吃越香。
等他们三人吃完,何家嬷嬷奉上新茶,石桌旁总算是谈正经事儿的氛围了。
玄肃上前来,把清早跟随朱骋的结果说了一遍。
“他果然没有亲眼见过东西,王娘子也是听说的,”林云嫣思索着,“主子、干爹、唔……”
后一个词,她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断子绝孙什么的,她还是别当着父亲的面说了。
父亲大抵是听不得乖顺的女儿说那些词的。
偏她这一下停得有些突然,话收回去的意图清晰极了。
徐简以手作拳、抵在唇边,轻咳着掩饰了笑。
行!
小郡主也没有那么“面不改色”,就是装得比较像。
若不是诚意伯在,她可不会避讳这词。
陈东家上回算计许国公府那纨绔,背后定然是林云嫣的手笔,跟彼时那单府尹口中的“世风日下”、“成何体统”相比,“断子绝孙”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另一侧,林玙也听出来了。
老父亲的心,多多少少的,体会了些许欣慰。
他们父女是自己人,哪怕女儿说了不合身份的话,他私下提醒两句也就行了。
可在外面、在外人面前,云嫣毕竟是小姑娘家家的,说话用词可以不一定高雅脱俗,但总不好粗鄙,要不然惹人笑话。
还好,云嫣记着这些,没有冲口而出。
当然,为了替林云嫣抹一抹面子,林玙把话题接过去了。
“先前开箱看到金砖时,我就有一些猜测,今日又听云嫣说了国公爷的发现,”他依旧用手指沾水,在石桌上画了一笔,“国公爷也看一看,是这么一道痕迹吧?”
“没错,”徐简说完,示意玄肃进书房去取,又与林玙道,“别的都运走了,这儿还留了一块,伯爷看下实物。”
能亲眼确认,林玙自是不推辞。
接过金砖,他对着日光来回看了看,很快,那道痕迹出现在眼前。
看过了,心里有数,他物归原主。
“我之前就猜,这些东西恐是先帝爷二十八年初埋的,”林玙道,“当时,随着先帝爷病重,朝中争斗不少,最后的结果是三子被幽禁、四子贬离,圣上登基。
三子、四子二位,彼时也颇有能耐,不说自己手里的银钱,拥护者亦有家底。
清算之时,谁也顾不上谁了,又舍不得大笔金银,都是自寻法子藏匿,恐就有这两箱东西。
再结合今日那朱骋外室的话语,以及这道痕迹……”
徐简道:“以伯爷之见,主子指的是先帝四子,干爹应是他身边的内侍。”
所以,被朱骋骂作“断子绝孙的东西”。
林玙很满意徐简的一点就通,且点到为止。
“涉及圣上的兄弟之争,这些东西还是藏好为妙,免得有人拿来做文章。”林玙说到这儿,看了女儿一眼,又与徐简道,“辅国公借一步说话?”
第74章 借一步说话
秋风不盛,这几日也渐渐凉快了下来。
可诚意伯这看一眼、又借一步的姿态,让徐简不由地后脖颈又起了层汗。
林云嫣正在思考王娘子的身份,突然听父亲请徐简单独说话,不由也抬起了眼帘。
有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
莫非是父亲要从王娘子背后的干爹、谈论她这个外室与朱骋之间到底是如何一个影响关系?
涉及男女关系,父亲不愿她听,倒也不稀奇。
那就先不听吧……
与金砖、甚至李汨有关的内情,回头问徐简就是了。
林玙也不想让林云嫣多心,另与她补了一句:“你坐着吃茶,想吃糖葫芦就与嬷嬷说,我与国公爷说些朝堂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