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有些意外,“不识人间烟火的韩小衙内,也知晓雾伞么?吴江他就不知道。”
韩时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御史台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归多听闻了几句,也偶有接触。之前有同僚上书想要清理他们,不过不了了之了。”
最近两年朝廷党争严重,局势有些动荡不安。像这种比较激进改变现状的提议,多数都被官家驳回了。
韩时宴想着,见顾甚微好似并不感兴趣,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进京短短时日,已经参与了不少大事。顾家毕竟有福顺公主,今日这行刺之事出在开封府尹家中不说。”
“还牵扯到了有诰命在身伯爵府大娘子,曹氏家中亦不可小觑。这事定是要闹到官家跟前。”
“估计明日,张春庭就要唤你去训诫了。”
沧浪山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官家要求皇城司做的是什么?是阻拦宋雨拿出小册子来告状,引发汴京官场震动。可见他被先前太子谋逆一事闹腾怕了,如今一心求安稳。
可顾甚微进京,要的就是天翻地覆……她做得越多,就会受到越大的阻拦。
这何止是逆水行舟,这分明就是逆天而行。
韩时宴琢磨着,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顾甚微,“我会进宫……”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瞧见顾甚微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训诫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
张春庭可比她狂野多了,他还咔嚓了苏贵妃送的雀儿呢!她这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顾甚微说着,将筷子放下了下去,餍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你还真是会吃,这小铺子也没有什么名气,还藏在犄角旮旯里的,也亏得你能寻得着。等过几日,我也要带着十里出来吃。”
韩时宴点了点头,二人付了银钱,这才踱着步子去了开封府。
这一会儿的功夫,府衙之中灯火通明,顾甚微站在门前,便瞧见一对哭泣的白发老夫妻,还有几个瞧着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其中有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双手抱着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不用人开口,顾甚微都能猜到,那一脸焦急与悲切的,大约是曹大娘子的父母兄弟。
而另外那个,怕不就是她在伯爵府的继子了。
她摇了摇头,同韩时宴并没有停留,径直地朝着大狱而去。
当值的狱卒身上带着些微的酒气,显然今日王家大喜,他们虽然没有去,但是酒宴也送了过来。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了,但是地牢之中还是萦绕着一股子散不去的香气儿。
同那股子牢狱之中特有的阴冷潮湿气儿混杂在一起,有一种怪异的荒诞之感。
“韩御史,顾亲事,小心脚下。夜了狱中太黑,若是有什么事情,二位直接招呼我便是。”
狱卒说着,拱了拱身子,将手中的火把往前探了探,待到孟氏门前,他将周遭的火把全都点亮了,这才施施然离去。
孟氏蜷缩地坐在一个角落,她双手抱着膝盖,听到说话声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
待瞧清楚了顾甚微的脸,眼神这才清明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你也不要再想我会改口了。”
孟氏说着,又低下了头去。
顾甚微看了她身前一眼,挑了挑眉,“我是来看看,你那孝顺的大儿子,来探望你了没有,毕竟你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遭过这种罪。换做是谁,谁瞧了都会心疼的。”
孟氏没有言语。
顾甚微挑了挑眉,“哎呀,看来你的大儿子顾均安没有来,那小儿子顾均宝来了没有呢?总不能两个儿子都不孝顺吧?虽然那孩子是个庶出的,但显然颇受疼爱。”
“毕竟长子取名为安,意味着他要安于天命,稳稳妥妥别出头。明明考取了状元,可以靠着自己的本事去搏上一搏封侯拜相,却偏生被家中安排了那样一门亲事,断了青云之路。”
孟氏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我先前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金榜题名的不是么?你那儿子那般聪慧,天天被人骂吃软饭真是太可惜了。顾家祖坟得冒多少青烟才能再出一个顾均安啊!”
“等我知道顾玉城还有一个儿子名叫顾均宝我就明白了,珍宝嘛当然是物以稀为贵。你的儿子尚了公主为顾均宝搭了天梯,外室生的顾均宝才能小小年纪就上了白山书院……日后一路青云啊!”
顾甚微说着,冲着孟氏竖起了大拇指,“你们母子二人,说句菩萨都不为过!佩服佩服!”
第106章 连夜审案
“不可能,你在诓我,什么顾均宝?根本就是你凭空捏造出来骗我的。”
孟氏说着,激动地蹿了起来,她猛冲到了牢门前,一把抓住了那粗壮的木栅栏,愤怒地看向了顾甚微。
顾甚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想想春杏。”
“我在府中执掌中馈,我阿娘的嫁妆单子前几日你方才看过,里头恰好有一个白山书院的庄子。顾玉城以什么借口从你手中拿走的,你仔细回想回想。”
“顾均宝今年八九岁,三年前正好是正式开蒙的时候。他的母亲叫做李娥,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孟氏身子一晃,抓着栏杆的手松了下来。
她喃喃低语了几声,“李娥,李娥……”
“看来你想起李娥这个人了”,顾甚微观察着孟氏,趁热打铁地说道,“大伯娘,从前我也是这般唤你的。你在顾家这么多年,还没有看明白么?”
“我阿娘有什么过错?她进了顾家,守着顾家家规,从来没有忤逆长辈,也为顾家生育了儿女。可曹大娘子一出现,他们就可以毫不留情的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