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酌没急着走,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余光瞥着聂松曼那边。
果然,聂松曼和陶盛说了没两句,后者脸色就变差了,抿着唇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看嘴型应该是说了句“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
奈何聂松曼狠心,道了句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就转身朝闻酌他们这边走来。
闻酌吐出两个字:“造孽。”
“……”聂松曼乐了,“你倒是会开玩笑了,再也不是我刚认识的大漂亮了。”
闻酌懒得更正她的称呼,眯了下眼睛说:“去吃饭?”
聂松曼点了下头:“好啊。”
往城里走了几步,她便若有所感似的回头,不远处的轨道上,有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车头,正紧绷着神经盯着自己的方向。
“怎么回事?”一个路人无语地啧了声,“多少年没下雨了,这段时间总下!”
豆大的雨水从灰蒙蒙的天空倾盆而下,砸在每一个人的脚边。
雨雾隔绝了聂松曼的视线,远处的黑色身影逐渐模糊。她似乎下了决定,回头道:“走吧,这么大雨,得提前开个房了。”
“睡大街也行,就是对你来说不太安全。”闻酌抹了把雾蒙蒙的眼睛,和席问归牵着手走进雨幕。
“彼此彼此。”
第136章 主城
“列车长能进城吗?”
“可以吧。”聂松曼不确定道, “不过应该不能停留太久,假期也不多,除非列车在主城驻停, 否则一直不能停下, 不止不休。”
他们都没打伞, 主要是下雨这种事近些年在主城太少见, 所以伞这种东西也很少见, 自然没什么人会卖。
而对于多年活在阴暗环境里、不见其他天气的人来说,下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恩赐,雨水会洗刷掉污浊的空气还有身上的脏污。
“用你们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苦命的打工人?”
闻酌面上浮出一抹笑意:“嗯。还有个词叫社畜。”
“社畜?什么?”
“指被像畜生一样压榨的打工人。”
“这样的人好像哪个时代都有。”
“是, 但现代经济发达起来了, 鲜少有人还需吃肉|体上的苦痛, 因此精神上的蹉跎就显得格外磨人。”
“那应该反抗。”
闻酌摇摇头:“科技与经济越发达的时代, 就越难推翻不公平的制度。”
一方面, 百分之九十九的资源都被金字塔顶端的人握在手里, 另一方面,从金字塔顶端指缝里漏出的那百分之一的资源刚好足以满足底层人的基本生活需求。
于是,反抗变得没有理由,忍一忍似乎也还过得去。
聂松曼沉默了会儿:“那我运气好, 可能算是我那个时代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人。”
聂家是大户人家,做生意的, 家财万贯。
聂松曼是聂家的大小姐,和很多父母一样,他们会给予女儿无尽的宠爱, 却很少将女儿当做继承人培养。
但无奈,她父母一直没生得了儿子。
于是她父母打起了一个主意, 既然不能有亲儿子,那就培养一个亲女婿。
别看聂丞和聂松曼是同一个姓,但身份地位可谓是云泥之别。
聂丞聂家世代家仆的孩子,如果父母死了,聂丞长大就得接替父母的位置伺候聂家人,然后结婚生子,等将来老死再把位置传给子孙,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世世代代都摆脱不了下人的身份。
巧合的是,那年聂丞他爹病逝,年长数岁的聂松曼读书回到家,发现瘦小倔强的少年正被表亲欺负,看不过就出面把人训走救森*晚*整*理了聂丞一把。
“但这导致聂丞出现在了我爹的视野里,他看中了他。”聂家这种几代传下来的家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忠诚。
完全没想过直接让女儿继承家业的聂父想,与其找个其他势力结亲等着被蚕食,不如培养一个自己知根知底的忠诚继承人。
反正等将来结亲,孩子也会通过聂松曼继承聂家的血脉,不算绝代。
“所以我刚开始很讨厌他。”聂松曼说,“我们那时候女性从封建制度中解放的思想刚刚盛起,我又读了点书,对我爹的安排很不满,仿佛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养的小猫小狗。”
但聂丞却不知道是因为被她帮了一次,还是父亲的有意指示,不仅一直黏着她,甚至被调到了她院子里。
聂丞的“黏”不是那种黏糊糊扯不下来的黏,而是沉默的、安静的,他永远待在阴影里,一声不响,只在合适的有必要的时候出现。
他也被送到了聂松曼的学校里读书,但从不在学校里表现得和聂松曼很熟,平时碰面了也只是相识一眼然后垂眸离开。
某种程度上,聂松曼可以理解聂丞,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突然收到主家砸到头顶的天大馅饼,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个机会以此改变自己的人生。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聂松曼会让步。她视聂丞为一个还没长成的竞争者,如果有他爹的培养,自己能争赢的结果微乎其微。
可她还是要搏一搏,她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男人背后的贤惠女家主。
但有意思的是,聂松曼斗志昂扬的时候,偏偏聂丞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