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只打量了一眼便对邓晓鸥有了基本的判断。
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甚至有些不太合身，很显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
家里的洗衣机甚至没有甩干功能，又住在城中村，说明家境不好。
孩子这么小就要独立干家务活，应该是个会主动帮父母承担家务好孩子。
只是……方棠又看了一眼，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在邓晓鸥踮起脚尖晾衣服时，露出的腹部和手腕附近，都有很明显的淤青和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痕。
晾好衣服以后，这孩子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袖和下摆，似乎在遮盖自己身上的伤痕。
那些伤痕……看得让方棠有些揪心。那可不是自然形成的伤疤啊！
大吼见方棠没跟上，便在二楼楼道伸出脑袋往下看，它没看见孩子腹部的伤口，却看见了手腕和胸前的伤痕。
“emmm……”大吼陷入了沉思，它也感觉亮仔交给它的这个任务只怕不容易。
楼上传来了吵架声，接着便是乒铃乓啷的砸东西的声音。
方棠下意识抬头，然后缩了缩脖子。
这声音他很熟悉，小时候养父母在家就经常制造这样的动静。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有害怕跟别人吵架的毛病，哪个地方有冲突，他恨不得绕道避开。
方棠留意到，邓晓鸥的也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恐惧。
明明已经晾好衣服了，可他却在楼下磨蹭，不想回家。
对此，方棠实在是太懂了，从小生活在不安定环境中的孩子，对于父母吵架通常都会有应激反应。
小时候，他如果听见司机张叔说他父母吵架，他会央求对方开慢一点，再开慢一点。
这样哪怕能晚回家一分钟也是好的。
楼上传来摔门声，一个男人从家里冲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大嗓门响起：“邓晓鸥，你死哪儿去了！”
男孩的身体晃了晃，方棠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带着塑料盆，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很快，楼上再度传来了打骂声，女人骂得很大声，简直不堪入耳。
方棠没再跟上去，大吼也没有。
它下楼以后，看向方棠。
一大一小两只猫就在楼道里蹲着。
大约四五十分钟以后，楼上的叫骂声才终于停了。
大吼实在是没能忍住：“人类不是都挺爱孩子的嘛，怎么能打成这样。”
猫果然还是猫，哪里能读懂人类的复杂心思。
方棠语气有些凝重：“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未必都爱，更何况……”
大吼耳朵撇了撇：“更何况什么？”
“这孩子不是那女的亲生的。”
“啊！？”大吼抬头看向昏暗的天花板：“不是亲生的？那是？”
方棠解释道：“刚才走掉的男的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跟着孩子的妈估计早就离婚了，现在这个女的是后妈。”
大吼：“……哦。”
真复杂。
“那他身上的伤到底是被大孩子打的还是被他后妈打的？”
方棠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估计都有吧。”
楼上彻底没动静了。不一会，门开了，那个刚才满嘴污言秽语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了出来，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哎，我刚才有点事，这就出门了，哈哈，你们三缺一也不早点叫我，现在这个点，打车都不好打咧。”
女人从两只猫身边走过，身上喷的劣质香水味熏得两只猫都打喷嚏。
大吼一脸惊恐，人类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么臭的样子。
两只猫在楼道里待不住，便直接出来了。
“算了，明天再来吧。”
“嗯。”
方棠有些头痛，他感觉这个任务可能并不简单。
回去的路上，大吼一路都没说什么，快到篮球场的时候它说道：“这事本来就是我揽下的，明天你要是不想去，就我自己去吧，反正你还小，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方棠：“……”
“等我一起。”
这是游戏给安排的支线任务，他不想去也不行啊，他还得升级啊。
而且……方棠不是很想承认，但的确他对邓晓鸥这个小孩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他小的时候，也经历过不安定的成长环境，但他毕竟不用担心自己的温饱问题，他的养母给他买了很多衣服，也从来不让他干家务活。
而且他很少被养父母体罚。
就冲这一点，他其实已经足够幸运了……
第二天，方棠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以后，便跟大吼出发去城中村了。
大白意外听说了这件事，也跟着来了，不愧是热心肠的猫。
方棠原本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没想到走到路口便看见了出来买早餐的邓晓鸥，他买了两人份的早餐，先回家了一趟，然后再出来时，肩上背着书包，手中拎着一份早餐。
很显然，他那个负气出走的父亲整夜没回来，他还得早起给自己的后妈买早餐。
方棠打了个哈欠，跟在大吼和大白身后，三只猫远远跟着这个孩子，往学校走。
“你觉不觉得，邓晓鸥上学有点太早了？”大吼回头问道。
方棠想了想：“亮仔不是说他之前为了它跟高年级的学生发生过冲突，容易被欺负么，那他早出门是合理的，这样可以避开那些坏小孩了。”
大吼恍然：“还能这样。”
大白点头如捣蒜：“当初我必须在你饭点之前或者之后去翻垃圾桶就是这个原因，否则会被你打。”
大吼：“……”
方棠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