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发觉了,皇上并未拆穿,便是默许了,那我便更好行事了。”朱樱继而躺下,“我要休息会子,你去瞧瞧今日安公公可探听到些什么了。”
“是。”百合折身出了寝殿,将脸上蒙着的丝帕取下交给殿门守着的侍女去泡洗药酒,“今日皇上来景阳宫一事,半个字不得对外透漏,否则别怪主子手下无情!”
两人颤颤惊惊的答话,本来摊上这样的差事就提心吊胆的,如今被主子身旁最有权威的姑姑一训,当下答话都不利索了。
“好了,我要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煎药,主子现下情况不好,你们切忌不可贸贸然闯入。”百合百般交代,随即叹了口气,望了望天,脸上尽是绝望之色,“往日里你们伺候主子还算尽心,若是主子有个不测,我自是会替你们说话为你们寻个妥帖的去向的。”
两人心里更是彷徨了,看到百合走远了便迫不及待的窃窃私语:“百合姑娘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可是里面这位……”
“大约真是不济事了。”另一个往里面瞅了一眼,离得远了一些,“咱们回去得好好的用药草泡个酒了,小心真给染上了,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你说这事儿希不稀奇?”宫女想到旁的事,“皇上乃万金之躯,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看咱们这位快要登往极乐的主子?可见咱们这主子当真是叫皇上上了心了。”
“可不是?”另一个低低道,“你还记得早些年贵妃染上肺热时的事吗?那还不是时疫呢,只是太医说了句这病气容易过人,皇上便不再踏足储秀宫了,一直到贵妃娘娘痊愈。可见咱们主子在皇上心里头已经赶超储秀宫那位了。”
“那又如何?”她叹了口气,“如今已是日薄西山了,再大的宠爱又有何用,消受不起了。只苦了咱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往后去哪个宫里都是外人,叫人防着,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罢了罢了,只当咱们命不好吧,平日里主子待我们也是不错的,就不要再抱怨了。”另一个劝道。
两道低声细语渐渐歇止在这无尽的夜色里,一同掩住的,还有一旁丛中蹿过的灵巧的身姿。
……
“此消息可属实?”德妃搁下手里的绣活儿,拧着眉道,“此事事关重大,若他日叫本宫知晓你有半句虚言,你同你家人的项上人头便都保不住了。”
那着浅碧色宫装的宫女一脸笃定:“奴婢是亲耳听守在舒修仪寝殿门口的两位宫女说的,皇上入夜时分便穿着宫人的常服来了景阳宫,只是待的时间并不长,瞧了瞧大公主,又去瞧了瞧舒修仪便离开了。”
“舒修仪现下如何了?”德妃低着眉目,眼里藏着的心思深沉如海。嘉元帝这番举动是当真对舒修仪心下难舍,亦或是有其他的目的?
“奴婢出来时瞧着百合姑娘躲在小厨房角落里偷偷的哭呢,在景阳宫伺候了这几个月,奴婢从未见百合姑娘哭过,想必舒修仪是真的不大好了。”
德妃这才点点头,让细雨给了些甜头与她,便支走了:“你且好生帮本宫盯着这景阳宫的动静,本宫断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待她离了,德妃嘴角才漾起浅浅的笑意,这舒修仪恐怕早已叫许多人暗自嫉恨了,若是此番当真熬不过这个坎儿,怕是要叫不少人暗自拍手称快了。
她抚着下巴,眼里闪过高深莫测的光芒,若是嘉元帝此番也不幸被感染,最后落得个牡丹花下死的名声,那便是真正的一箭双雕了。二皇子是个药罐子,整日离了汤药便连话都说不清楚,自然是难当大任的,如此说来,她的三皇子便是唯一的继位人选了。
德妃低低的吩咐着微风:“替本宫递个信出去,尽快安排好一切然后待命,若当真是天助我也,那便也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微风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娘娘。”
……
阖宫因着这时疫惶惶不安之时,张贵妃在寿康宫里伺候着老太后用药。
“倪容华的那胎,恐怕也是保不住了吧。”太后低叹了口气,“哀家知晓你想拿她腹中的胎儿做文章,只是舒修仪如今怕是危在旦夕了,再嫁祸于她亦是无甚意义了。”
“臣妾知晓。”张贵妃轻轻的吹了吹药匙里的汤药,“太后娘娘您别再为臣妾操心了,您如今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安心将养着才是。若是为了臣妾的事再度伤神,便是臣妾的不孝了。”
“哀家如何能放得下心?”太后将那苦涩的汤药一口呡下,微微皱了皱眉,“先帝那时哀家虽不受宠,却生了两个争气的儿子,只是……中宫之位也无人撼动,可你如今受尽恩宠,却始终距后位一步之遥,眼瞧着这万里江山要落入她人之手,哀家怎能不急?”
“太后也别太急。”张贵妃淡淡的笑了笑,“这舒修仪眼瞧着恐是性命也难保了,容华妹妹腹中的胎儿若是叫德妃栽上个跟头,那臣妾便是稳坐钓鱼台了。”
“哀 家知道你不傻。”太后望着她,“只是德妃亦非等闲之辈,舒修仪若是保得一命往后便更是风光无限了。哀家活了几十年才发现,一件事,你越是不想它发生时,它 便一定会发生的。哀家如今便不想看到你失了宠爱,张家毁了根基,可哀家总觉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倒宁愿早日咽下这口气,免得他日难以瞑目了。”
“姑母!”张贵妃有些动容了,虽与太后并非嫡亲姑侄,这一声姑母也是叫得的,“姑母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保住张氏的门楣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