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登基为帝之后(22)
虽为后宫女官,但当年夺嫡之争的激烈韫棠心知肚明。昨日还是皇族显贵,今日已幽闭为阶下囚。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彼时少有人能料想到,最后是自请赴边关三年的裴晗回京夺得帝位。
柳琦乃柳家嫡长女,她的亲事迟迟未定下,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观望。
韫棠抱着书卷的手紧了紧,终归不愿多想。
午后这个时辰,裴晗多在御书房理政。韫棠一早着人打听清楚,特意选了此时出门。
在昭阳宫外说明来意,韫棠只等将东西交与昭阳宫侍从代为转交,便可打道回府。
“尚仪大人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
如此态度,韫棠心中打鼓,脚步犹疑起来,却又不便当场离开。
“尚仪大人请,陛下在侧殿书房中。”
“有劳。”韫棠失算,心底将打探消息的采桃骂了一句。
采桃运气倒好,今日正好回府去换采梨来,此刻不在她身边。
昭阳宫内韫棠来得甚少,好在有两名侍从为她引路。
纵然天色昏沉,主殿檐上金色的琉璃瓦依旧夺目,彰显着帝王无上至尊。
“姜尚仪安好。”高全侍立在御书房门侧,客气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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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辰礼
“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起来吧。”裴晗看上去心情甚好,算起来韫棠一共抄了六日书,比他预料得还要快一日,怕是那日回去后便连夜抄写。
他从韫棠手中接过抄写的《礼纪》,随口道:“坐罢。”
“……多谢陛下。”
书房内并无第三人,韫棠寻了个位置坐下,就看着裴晗一页页仔细翻过,大有如数查验的架势。
她深吸一口气,做皇帝的能这么闲么?!就是存心与她过不去。
韫棠心中气闷,别开目光。
偏生裴晗不如她的意,还要开口问道:“尚功局中事,你无事掺和什么?”
“尚官六局亲如一家,自然要相互帮衬。”韫棠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话一出口自己都觉虚伪。
“哦?”
她干脆道:“苏尚功亲自登门,臣又能如何。”
瞧人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裴晗心中好笑,不再招惹她。
韫棠忍了气,现下想想,六位尚官之中她资历最浅。苏尚功独独来尚仪局借人,是吃准了她不便拒绝。
再退一步,倘若那枚和田玉当真是因尚功局之过而损毁,苏尚功要找人一同承担罪责,首先想到的还是她。
前一任尚仪因夫婿外放而辞官跟随,使得她年纪轻轻有机会升至五品高位。这份运气背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羡艳与嫉恨,令她防不胜防。
所谓有得必有失,大抵如此,她亦没什么好委屈的。
殿中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从韫棠的视线望去,裴晗面前的御案边上放着女官考选的卷宗,是她前几日命邓司籍编纂好送来的。也不知道眼前这位陛下,是否同样有闲心一一看过。
她的目光不自觉转到裴晗身上,他今日束了白玉冠,侧颜温和俊逸,与当年模样并无二致。
恍惚间,韫棠好似觉得一切都未变。
“有事要问朕?”
裴晗的声音响起,惊醒了韫棠的沉思。
他的语气并无不耐,韫棠摇头:“臣不敢。”
见裴晗已然阅完,韫棠站起身:“……臣告退。”
裴晗望她许久,最后道:“去罢。”
天边惊雷炸响,骤雨倾盆,生生将韫棠的脚步拦在了殿外檐下。
如此大雨,纵然带了罗伞,雨中怕是也会极为狼狈。
高全适时道:“雨势太大,尚仪不若等雨小些再行回去?”
他是出于好意,韫棠点点头:“多谢高总管。”
顺着高全的指引,韫棠沿着回廊走,在偏殿寻了处廊椅坐下。
她倚在栏上,眼前是细细密的雨帘。雨珠坠于地,溅起无数小水滴。
韫棠看得出神,其实方才在书房中,她很想问问裴晗,他与柳琦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裴晗青梅竹马十余年的情意,裴晗待她是有真心的。她会安安稳稳嫁给他,做他的睿王妃。
可随着太子殿下病逝,一切都变了。裴晗主动卷入夺嫡之争,卷入那波谲云诡中。他母族凌氏乃武将世家,外祖父官拜二品镇国大将军,舅父封三品云麾将军,镇守西境战功赫赫。先太子在时,裴晗从不结党。如今他要争位,更需要文臣势力。
姜家百年祖训,持身中立不愿参与夺嫡,她亦不理解裴晗。裴晗大约也明白这一点,立刻转而向柳家示好。
柳琦与她家世相当,迎娶她或是柳琦,对意在帝王之位的裴晗都大有助益。
在她与裴晗争执最严重之际,她亲眼见到裴晗的贴身护卫为柳家小姐送信。柳琦收到信时的那一抹笑容,她至今仍记得。
她真的很想问一问裴晗,自己于他究竟算什么。
只可惜啊,当年问不出口的,如今更是。
雨声淅淅沥沥,纷纷扰扰拨乱人心。远处的天空亮起来,骤雨初歇。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急去得快。
韫棠取了罗伞,回尚仪局的半途中,正遇见来接她的采梨。
“小姐。”采梨衣摆处湿着,“雨好大,小姐方才在何处?”
“寻了处亭子避雨,我们回去吧。”
“是,”采梨接过韫棠手中伞,见韫棠无事放下心来。
昭阳宫书房内,高全道:“回陛下,姜大小姐已经回尚仪局中。”
裴晗的目光留在韫棠抄写的最后一页上。今日见到她时,璇儿似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