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荆丛(82)
渐渐的,林芙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
原本汹涌着的情意,瞬间被一盆冷水泼湿。
林芙浑身泛冷,想摘掉眼罩,被周亦琛制止。
他说:“我不管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但从现在起,你所有的五感都只能因我而起。”
“包括恐惧。”
灭顶的感受排山倒海袭来,就快将林芙溺毙。
她像一只被海浪拍上岸的鱼,跳跃着要回到海里去,却又被人强硬地拖到岸上。
干涸,恐惧,害怕。
快要接近死亡边缘,昏厥,又被人一口水渡到清醒,林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脸被玻璃压出印子,所有的感官全都系在一个人身上。
尖叫也好,喘气也好,塌陷的腰肢被人掐住,思绪早就绷断。
她此时已分不清什么是舒服,什么是恐惧。
她只闻到周亦琛身上淡淡的香味,感受到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的汗水,掉在她的背脊上,又因为背后的弧度“啪”的一下掉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洒头喷出来的水匆匆,将地板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些掉在地上的汗或是那些像水又不像水的液体,全都汇入哗哗的流水中,被冲入下水道。
这一次林芙好似才真正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这种事情上瘾。
当体会过这种被抛至巅峰,灭顶一样,什么都想不到的至静时刻,就好像身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那一刻的世界只有自己,没有他人。
林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身心合一,也感受到什么是思绪的颤抖。
她忘记了那些让人启齿的记忆,忘记了那双浑浊而泛黄的眼睛,也忘记了她未知的恐惧。
等到林芙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浴室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自己眼睛上的领带早就摘了下来,掉在脚边。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余门缝下一点点外面的灯光泄进来。
周亦琛的吻从她的耳珠落到锁骨,最后重新回到她的唇上。
林芙被抱到床上时,身体虽然已经进入疲累状态,可她的心思清明。
她看向一旁穿上浴衣顺手打了个结的周亦琛抹了一把头发,头发湿漉漉的,发尾的水珠洒了她一脸。
林芙往后挪了点,皱着鼻子缩进被子里,用被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周亦琛去里面将吹风机拿出来,对林芙说:“帮我吹个头。”
周亦琛的头发又黑又短,林芙抱着被子挪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周亦琛的头发很软,手指穿过去的时候,像摸到了绸缎。
吹了没一会儿,周亦琛的头发就吹干了。
林芙重新缩进被子里,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周亦琛忽然间用手覆住她的眼睛,又低下去亲她的耳朵。
看不见的视线让听觉更灵敏,林芙听见周亦琛问:“这样,还害怕吗?”
林芙一顿,涌入脑海的再也不是那张似是被吸干了精气神的,没有明天的充满暴力的脸,而是一个接一个被抛上云端的画面。
林芙耳朵一红,摇了摇头。
但她现在更害怕的,是害怕自己对这种极致上瘾,害怕对眼前这个机遇自己极致的人依赖。
周亦琛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体验,也让她更能坦然地面对那些说起来有些糟糕的曾经。
林芙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脑袋,和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对周亦琛说:“你想听吗?”
周亦琛瞧见她灵气十足的眼神,十分有耐心:“你说,我就听。”
林芙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低声讲述。
“我继父他……没碰过我,但他确实骚扰了我。”
被惠平露打过一巴掌后,她原本没打算将继父告上法庭。
她知道,惠平露不会允许自己将事情闹大,也不会允许自家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
惠平露还想修补好这段婚姻,她还带有一丝侥幸心理。
她让林芙改了名字,跟着继父姓林。
她让林芙转学,去学校住宿,只周末才能回家。
林芙乖巧地听从着惠平露的安排,对她要求的一切不置一词,甚至放假了不让她回家,林芙也没有什么异议。
她知道惠平露这一路走过来太苦了,她想继续幸福下去,掩耳盗铃地活着,那她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陪她一块掩耳盗铃。
只是惠平露的退让并没有换来继父的自省,反而是更加恶劣地对待。
继父一不爽就殴打惠平露,没有钱带女人开房就把女人带回家,还给林芙发送不雅照,吓得林芙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顾琴知道这件事后,就给林芙出了个主意。
“她说,让我告继父性骚扰,如果成功的话,我妈不仅可以因为这件事和他离婚,还能得到他一笔补偿。”
林芙回忆到这里,不禁感叹道:“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太想让我妈离婚了,所以我听取了她的建议。”
林芙找了法律援助,把继父告上了法庭。
当时事情挺轰动的,还让这个小区所在的街道办事处亲自上门了解了情况。
鉴于林芙手机里有继父的骚扰短信,证明继父是真的对林芙有逾矩的举动。
而街坊邻居也声称继父这人喝酒嫖娼赌博样样都沾,这个控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待惠平露点头,这婚便能水到渠成地离掉,而她们也能彻底脱离继父,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天不随人愿,林芙见到惠平露的时候,惠平露直接跪下来求林芙撤诉。
她红着眼睛,抓着林芙的校服裤脚道:“林芙,你继父已经答应我要改过自新了,你不要毁了我的幸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