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觉醒后向BE说拜拜(227)
宁大人,不存在了。
再也不存在了。
玉澧没有同王玄珠说话,她穿着单薄的玉色裙子,赤着一双脚,朝茫茫无尽的雪原深处,麻木地走去。
宁淮序没有了,为了顶她的罪,为了让她活着,他没有了。
她的心,也跟着像是没有了。
所有人都想让他活下去,只有他不想。
他为什么,就不想呢?
为什么要把她独自留在这个世上,一遍一遍地忆起他死在万剑中的那一幕,一遍一遍地夜不能寐,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他活着时候的样子呢?
玉澧面无表情地,将装饰在发间的片片鱼鳞拨落。
一头青丝散落,极北之地的大雪纷纷,很快落满她的头发,黑黑白白的颜色,像极了那密密麻麻的惨白剑刃,和如山峦般倾塌的黑龙。
她厌倦地摘掉耳上的玉色明珰,随手掼进冰冷的雪地里。
她就这样素面朝天,再无一物的,走向雪原的尽头。
“玉澧!”王玄珠的声音带着不忍的颤抖,从身后传来,“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自暴自弃,不然宁大人的在天之灵……”
在天之灵?
玉澧空洞的目光,虚茫地望着满眼的冰雪。
宁大人,还有在天之灵吗?
连玄珠自己,都意识到了,声音便戛然而止啊。
“你们走吧……”玉澧无悲无喜地喃喃,她的声音被风雪吹散。那种比雪还要冷的冷意,无可阻挡地降临在王玄珠他们的心底。
宁大人啊,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两行足印,留在身后,很快被风雪吞没。
活下去,是她所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一年又一年。
十年又十年。
不知不觉,过去一百年。
流浪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上,没有日光,没有生气,只有冰冷和麻木,什么都没有。
也有人来探望过玉澧,岑銮、王玄珠,还有她的师兄,甚至她的师父。
可受着徒刑的她,被惩罚跟着一座雪山。她走到哪里,雪山就跟到哪里。
她永远走不出雪山下的雪原,永远只能带着这座雪山,麻木地望着一成不变的风雪荒原。
偶尔她也会想到从前的人和事,很多、很多。她会想到跃龙门时候的痛苦和难熬,想到被第一位师父收做徒弟时的满腔惊喜,想到见到玄帝时,那无处安放的喜悦狂潮。
她会想到玄帝发间的雪花装饰,会想到师兄褚琼楼吹奏的湘妃竹笛。
会想到送给宁靖川的锦绡,会想到余姝容优雅得体的贵女气场。
可这些,都像是被风沙吹抚的墨迹,慢慢就褪了色,淡的只剩下残影,被冰冻、被麻痹,渐渐的就快要忘了,想不起来了。
唯有宁淮序灯枯油尽的样子,和黑龙被万剑穿入身体里的画面,清晰的无以复加,覆盖了所有。睁开眼,闭上眼,眼前尽是宁淮序,尽是他的面容声音,铺天盖地,每时每刻都翻涌在玉澧的脑海,无法喘息。
宁大人、宁大人……
她不能原谅自己。就如师父说的,永世不可忘。
不可忘,忘不了!亦永远无法再原谅。
穿越时光,望回过去,她什么都不求了。
宁靖川、余姝容,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宁淮序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只要宁淮序、只要宁大人……!
***
宛如被闷在水底即将窒息而亡的人,突然之间不知被什么力量握住双肩,提到了水面上。当空气涌入鼻中时,那种大口大口吸气的贪婪,那种犹如从一个漫长无尽的噩梦中突然醒来,坠落在一片清明里的恍惚和震惊,让玉澧怔怔地立在那里,今夕何夕?一时不觉。
眼前不再是漫天的风雪和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不再是那座如附骨之蛆般的雪山,而是夜色下连绵的苍山,是远处萤火虫的光,是空中温顺安静的星辰,是亮着昏暗灯火的……黑色龙宫。
玉澧的眼角,还残留着极致的悲痛和恍惚,她脸上全是眼泪,哭花了她的妆容。
而这个样子的玉澧,让面前的王玄珠惊呆了。
王玄珠不明白,为什么她刚刚说出劝玉澧不要去南海的话,玉澧就忽然间愣在那里,接着,仿佛三生三世的情绪都汇聚在某一刻倏然爆发,玉澧泪如雨下,一个刹那,就崩溃不已。
王玄珠对玉澧的脾气,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玉澧是个情绪很浓烈的人,是悲、是喜、是怒、是痛,她从不掩饰,总是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她身上这种强烈的外放情绪,和宁龙君那种淡漠生死的嘲弄,总是对比的很鲜明。
但王玄珠没有见过,这样倏然崩溃落泪的玉澧,这让王玄珠有些惊心。
看一眼岑銮,连一向沉稳话少的岑銮,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王玄珠不禁道:“玉澧你……”
这一声唤,仿佛终于唤回玉澧的神智。玉澧哭着,将颤抖的视线落在了王玄珠和岑銮的脸上。她发出一声苦笑,又仿佛是更悲痛的哭泣,眼角处装饰的三片鱼鳞湿漉漉的,反射着清寒的月光,为她冷艳的面容更添上一丝冰凉的惊心动魄。
夜风吹起玉色的轻衫薄纱,她哭红的一双杏眸,眼底的波光颤颤地摇曳,终于渐渐地聚拢在一起。
“岑銮,玄珠,对不起,我错了……”玉澧沙哑地哽咽,“我不去南海,不寻什么鲛绡了,不去了,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