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昼短(74)
怎么讲管锌曾经也是朝思暮想过要握手术刀的医学生,死去的愿景活过,而活着的一切都没有死过。靖岳是懂他的,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祝辞,但无一不在感谢管锌。
“你来陪我,我很开心。
“但我希望你不会难过。
“也不会失望。”
着急忙慌的补一句。靖岳爱他,在乎他。很。相当。
靖岳在新中任教,管锌能在这里做校医的话自然是更好的。并不是他们相处的时间会有多么跨时代的增长率,只是因为这样靖岳能把控到管锌的情况,身体的,情绪的,敷衍的,细致的,浮躁的,沉寂的......
也许是这一天蔡徵超知道了他和靖岳的区别的吧,说不清楚,也许。
蔡徵超带的是七彩珊瑚,也真是难为他,挑挑拣拣半天最后也还是没选中特别喜欢的,喜欢的也不能送不是。
于是选了特别有寓意的。“这个好养,而且节节高升。”
靖岳接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个极其重的石头花盆底,本来想“嗤”他的,想了想这么重的石头他拎一路也当真是不容易。
他扬了扬手,“谢了。”
它被安置在阳台。
尽管后来,靖岳严格按照养护手册养育--基本长期处于半阴环境中,不过度暴晒或遮荫光线,过弱或过于强烈都会造成叶色变黄甚至脱落,尤其在干燥的冬季特别注意花盆环境的保湿--可它从来没有开过花。
后来,它再也无法开花。
2.
那日喝了很多酒,借着庆祝的名义。
蔡徵超素日里饮酒并不多,抽烟猛一点,几罐下去神识也游走在清醒的边缘,他捏瘪了罐子的腰身,不知道是否有发泄的意图。
他说:“靖岳,你偷着乐吧!”
“嗯?”
极其挑衅的单音节,不算是靖岳一贯的作风,他只在拥有管锌这件事上有强烈的私欲。
早就说过了,蔡徵超是坦荡的人,他开诚布公,说,“我就是很情绪化的人,别他妈觉得我能有多敢爱敢恨似的。
“靖岳,你带走了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真的很重要。是那种能让我细胞都沸腾的重要。”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体温会上升,细胞也会更活跃。
蔡徵超是医学博士,他怎么会不知。
“可他爱你。他,爱你。”
最后的呢喃显得尤为无力,没办法究所以然。
爱的人不爱自己是大多数人的结局,蔡徵超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优秀得称为人上人也不为过,可一到感情里,他也不外乎仅仅只是大多数人中的一员。
对于管锌,他没有第二计划。所以他只能在信息里写“与友长兮”,尽管他从来没想过与管锌只做朋友。
怕熬得太晚,管锌早先去洗漱了,这样一倦怠他可以直接睡。他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从房间出来,简单但不轻浮。
并非有意听蔡徵超和靖岳的对话,像只是渴了要喝一杯水那样,他走过来很随性地坐下。
“你明明早已知晓。”
管锌对着蔡徵超如是讲。
“你如今全然知晓。”
管锌对着靖岳如是讲。
3.
管锌和靖岳分开的时间,蔡徵超走了进来,或者用“从门缝里挤进来”形容更贴切一些。管锌既不是真小人也不是假君子,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蔡徵超的喜欢,于是喜欢变成了蔡徵超的私事儿。
管锌没有忘记过靖岳,他早就和蔡徵超说过,他心里有人。
蔡徵超知道。那时他教管锌抽烟,又或者喝得大醉,偶尔能从管锌嘴里撬出关于靖岳的一星半点儿,
管锌说,“心里有人就不应该耽搁另一个人,这才算坦荡荡。”
蔡徵超把玩着刚从烟盒里抽出来的烟,扯了下唇,“爱你是我的事,因爱你而做的所有事对我来说就是值得的,也不算耽误。”
于是乎两人就那么耗着,谁也没有更近一步,谁也没有再退一步。
蔡徵超很感谢管锌送给他这六百多天。
4.
蔡徵超干完了酒杯里最后的酒,离开了,没让管锌和靖岳中的任何人送,亲眼看他们相爱这件事在他清醒的时候不算太难,他至少还有克己复礼的能力,而在他酒醉的意识里却不被允许。
酒精作祟观感会被放大,那,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世人很难释怀上天的安排,明明相爱又不能在一起的,明明不爱又偏要遇见的,明明动了心却要逃离的,明明不曾情动却要千不该万不该的。
明明。
5.
远处仍旧光亮,也把这光照进了斜塘,管锌没喝酒,饮了一大口温水,一顿再顿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靖岳环过去,用了些力,像是告诫,也像是祈哀,但求疼,但求生,但求管锌此生不离开。管锌回应似地环绕,像是蹭了蹭那样地吻了吻靖岳。
奇怪,明明喝的是温水,但好似那深冬的冰凉侵入筋骨,会疼,会狠狠地疼。
靖岳是喝得有些醉了,本来酒量也欠佳,他抵在管锌的肩膀。
话语里带着小孩子气的含糊的难过,“你说你爱我,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
“管锌,我想听。”
上一次见靖岳喝醉还是在那年除夕,他也有貌似无理的要求。
管锌觉得好笑,怎么平日里更希望自己别喝酒的人却总是喝起来一醉方休的样子。但他也总是顺从,靖岳想要的,只要他能他都给,予取予求。
他吻在眼眸有睫毛的倾动,他吻在鼻尖儿有轻微的气息,他吻在脸颊有脸红的温度,他吻在嘴唇有情动的湿润。